指了指那土卒,厉声斥道。那些百姓都是面面相觑,此时,领头儿的那位穿着打扮颇为考究,乡绅模样的中年人弯了弯腰,恭敬道:“这位大人。小人等有冤情禀报!”“有冤情?”杨诚心里打了个突,拧着眉头道。他看了闻安臣一眼,心道闻兄弟猜的是真准。“你说吧!”杨诚淡淡道。“是!”那乡绅轻咳一声,道:“小的姓牛,家住牛家湾,就在那边山下。”他伸手指了指身后那些人:“我后头这些后生,也都是牛家湾的。”这乡绅仔细的说了一通,杨诚和闻安臣也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原委。原来,这乡绅名为牛昶畊,乃是牛家湾的里正,牛家湾就在三屯营所在的这个巨大谷地的西边儿山脚下,离着镇城约莫有七八里地远,有一条河发源于山上,汇聚成一条水量颇大的河流,往北而去。河流在牛家湾所在的地方拐了个大弯,形成了一个湾口,牛家湾村子便是坐落在这河湾怀抱之中。
地形颇为平坦,再加上有着河流灌溉,所以牛家湾不愁旱涝,一直收成都不错。这蓟镇又靠近边塞,没什么大地主来这儿买地,所以整个牛家湾几乎没有地主,都是自耕农,各家地虽然不多,但交的皇粮也少,因此每年颇有富余,日子都过得颇为富足。牛家湾没有太穷的,也没有大富,便是这乡绅牛昶畊家,也不过是比别人略富一些罢了。牛家湾几乎所有的百姓全都姓牛,除了村西的一户。那家姓张,是从外地迁来的,不过跟牛家湾的人关系都不错。此地民风淳朴,乡里乡亲的,都是互相帮衬。这次出事儿的,就是那张家。三个月前,张家独子成亲了,而就在成亲的喜宴上,张家老爷子正自笑呵呵的喝着酒,却是忽然就晕过去了,然后就再也没醒来,没多久就去了。结果红事变成了白事,喜事变成了丧事。根据村里有经验的老人说,这张家老爷子可能是中风了。中风,也就是后世的脑溢血。闻安臣听着点头,这征兆,确实是和脑溢血很像。脑溢血有轻有重,有的不致死,有的却是不成了。脑溢血在后世若是抢救及时的话,死亡率还不算太高,但是在这个时代,却是没什么救治的手段,只要是中风了,死亡率极高。喜事还没办完,就开始操办丧事。 惨剧后来老爷子下葬了,坟茔也立起来了,而这张家的独子还是个大孝子,遵从礼制,在父亲的坟墓旁边搭起来一座简陋的棚子,住在里面,准备为父亲守孝三年。明朝重读书人,重礼制,便是朝廷命官,若是家中父亲或母亲离世,都要辞去官职,回家守孝,一般是三年,这便是丁忧了。当然,也有例外情况,比如说皇帝觉得这个臣子太重要,朝廷离了他不行,便会强逼他留在朝堂上,这就叫夺情。如果闻安臣记得不错的话,等到明年,也就是万历五年,张居正的父亲就会去世。而到时候,朝堂上就会出现一场几乎席卷整个朝堂的绝大风波。风波的中心,就是张居正的夺情。皇帝,冯保,李太后以及张居正自已,都是不愿意看到张居正回老家丁忧三年这个情况的。因为一旦张居正回家了,这三年的时间,首辅之位虚悬,就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情来。而很多人,则是希望张居正赶紧离开朝堂,最好一辈子都回不来才好。这位孝子既然有为父亲守孝三年的举动,那么在乡间,是被鼓励,被赞扬的。这三年期间,不但要吃素,更不能有男女敦伦之事,也就是说,他那位刚娶进门,还没来得及同房的新娘子,起码得独守三年的空闺。那孝子在坟墓旁边结庐而居,而他的老母和媳妇儿,则是住在家里,他家正房三间,中间一间是客厅,两边卧室,俩人一人一间。大约过了三个月之后,就在前几天,出事儿了。那孝子的老母有一天晚上起夜,忽然听到媳妇儿屋里传来一阵声音,她心里大惊,赶紧瞧瞧的摸上去听,结果听见屋里一男一女正在调笑,那女子的声音很熟悉,就是自家儿媳妇儿的。但那时那男子的声音,却很陌生。然后没多久,就听到两人上床歇息了。孝子的老母气的浑身发颤,但却没当场揭破,忍了下来。第二日清晨,孝子的母亲问自家儿媳妇儿,昨夜是谁。儿媳妇儿一开始还不说,后来架不住她再三逼问,最后没办法,才说了事情。孝子的母亲本以为儿媳妇儿会慌乱之极,却没想到,儿媳妇儿只是害羞,并非慌乱,言道是那张家独子也就是她丈夫晚上回来了,跟她亲近。而张家独子生怕老母亲第二日发现了责怪他,便天不亮就走了。孝子的母亲听了,也怀疑自已昨晚上是不是听错了。她问儿媳妇儿,这事情有多久了,儿媳妇吞吞吐吐的说,差不多从半个月前,她丈夫就每日晚上回来跟她团聚。孝子的母亲听了大怒,觉得儿子守孝之心不诚,便去质问儿子,结果儿子说根本没离开过这坟墓旁边的草庐,更别提晚上偷偷回家了。于是当天晚上,张家独子偷偷躲到自已房子窗户底下,果然见半夜时分,有一个黑影摸进了自已家里。等那人进了屋,他大叫一声,便要去抓那奸人,结果那奸人受了惊吓,拔腿飞奔,张家独子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服,那人干脆把外衣给脱了下来,然后飞奔而去。张家独子赶紧去抓,结果没抓住,等他回到家的时候,却发现房梁上忽悠悠的挂着一个人正在晃荡。原来新娘子看到这一幕,也猜到了前因后果,觉得自已失了贞洁,羞愤之极,直接上吊自杀了。那孝子回去之后,眼见妻子已死,心中悲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