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雨,天公作怒,将天幕活活撕了道口子,一盆接一盆,哗啦啦往下泼水,洪灾泛滥,阴天绵延半月有余,因雨势过大,灵泉山突然停电。
宿星卯父母驻外,他仍住在她家。
两人对门,她正躺床上玩手机,听见轰隆一声响,炸雷四起,他房间里也传来一道巨响。
谢清砚吓了一跳,手机脱手滚落,从床上蹦下来,等她慌乱捡起,屏幕四分五裂,爬着一张蜘蛛网,她怒火攻心,直直开门,要去找他算账。
“咚咚咚”砸了几下门,她满腹骂人草稿还没出口,门倏地打开,罪魁祸首一把抓住她的腕子,冰凉的身躯如山倾般压下来。
谢清砚步子踉跄,没站稳,往后栽倒,却被一双手臂如藤蔓般紧紧环住,搂进怀里。
她惊愕失色。平日里谢清砚要是心情不好,处处挑他毛病玩,心情好两人井水不犯河水,自从他放出“不要来找他”的狠话后,别说拥抱,连手指都不会碰一下。
她从没见过这个阵仗,宿星卯像是从满屋的黑暗里跌了出来,整个人倒向她。
谢清砚当场愣住,连害羞都忘了。
等回过神,便手脚并用地踹他,推他,只差没呲牙咬人。
任她又踢又蹬,宿星卯却纹丝不动。
他的身体僵硬如石,还在打抖,轻轻颤着,手脚很凉,搂着块冰揣怀里,大夏天让人直哆嗦。
谢清砚觉察出情况不对,停下动作,也慌张起来,问他:“你怎么了?”
他不说话。
直到她连连追问。
他才低低地说:“可不可以…不要走。”
话极艰难,似乎是从叩响颤抖的唇齿,从喉头里硬抠出来,断断续续组成一句完整的话。
那样嘶哑低涩的颤音,她几乎以为他要哭了。
情绪百般复杂,至而今也说不清为何那一晚她没有走。让她费解。
也许是同被父母放养那点同病相怜的怜悯心作祟,谢清砚坚如磐石的心稍微裂了一丝缝隙,于心不忍。
她往后退了一步,让出一道门缝,唇嗫嚅半天,脱口而出:“进来吧。”
凭借腿长优势,他步伐跨得极大,几步便近前来。
谢清砚眼睁睁见一座人山倾覆下来,一重影子将自己的身影结结实实笼罩住。
每一次站在她眼前,她都觉得他实在高得过分。
借一缕月色,他视线极佳,能看清她仰头张望的雪白面孔,和微张的唇,红润饱满,像一株盛放的野蔷薇,美丽却带刺,棘刺满身。
稍有不慎,就会扎得鲜血淋漓。
宿星卯知道这张此刻冷眼看他的脸,笑起来有多神采飞扬,眼眸弯弯,盈盈一水间,有星子摇曳。
顾盼生辉间,能篡夺所有人的视线。
但他不喜欢别人看她。
要是能藏起来就好了。
他忍不住凑近,男生结实矫健的身躯弯折,薄而润泽的唇轻慢地贴到她耳边。
声量低沉,往耳朵里吹拂热风。
温和而克制地询问:“想亲小猫。”
谢清砚耳垂后缘有一颗小痣,连她也不曾注意。
头一回见到这颗痣,是某一天她握着笔睡着,整个人躺在作业本上,笔下七扭八歪,鼻尖脸颊处,还沾了未干的笔墨。
白玉做的耳垂后,米粒大小的褐色小痣很显眼。
他拿手指细密、爱不释手地抚摸,粗粝的手指将它搓红了。
谢清砚走路时不喜欢别人越过她,总是意气轩昂走在他面前,他便会盯着这颗痣看。
一看就是很多年。
想亲,想用嘴巴含住,用舌头吮红。
“可以吗?”
谢清砚脸色在一瞬间炸红,灿如火焰的石榴在脸上开了花,一路红到脖子后,她跳脚,一个词仿佛开启某种开关:“不是说好的不许在外面乱叫我吗?”
“没有别人。”他闷闷的。
“这是家门口!”谢清砚强调。
“去房间。”
谢清砚警觉地皱眉,她目露戒备。
完全有合理的理由怀疑,宿星卯刚才是不是在故意装可怜?
谢清砚拦在门口,手抵住门框,不许他上前。
“你是不是在装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