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救不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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困惑的王莲芳,千恩万谢解释道:“老先生,孟公子可是个大善人啊!去岁春夏之交,我妻女不幸染了疫症,孟公子听闻后没有二话便遣了大夫来,连诊金与药钱都替咱付了。你说说,有几多富贵儿郎似这般好心肠?”五贯至正交钞,那便是足足五千文了。王莲芳没想到孟开平竟还是个乐善好施者,虽说这些钱于他约莫是九牛一毛,可最最难得的却是此人尚未泯灭其良知,倒也算不上十恶不赦了。此来应天,这还是王莲芳头一回外出闲逛。乱世当前,天下满目疮痍,除大都外,不知能有几处安稳之城?应天府辖虽不如从前的金陵奢靡醉人,但入目之处皆是生机昂然之气象。路无乞者,家有余粮,法度严明,红巾军在此地的政绩可见一斑。因有客来,小二再叁谢过后便另去招呼了。这会儿并无旁人,又在红巾军的地盘上,王莲芳望着面前年轻男人英气勃勃的面旁,突然出言道:“听闻齐丞相有意置宝源局铸币,名曰大中通宝,此举,莫不是要称帝?”弃元币而另铸,唯有一方霸主才敢为之。闻言,孟开平显然怔了一瞬,但很快他又弯起了眉目,不紧不慢道:“这话怎么说?咱们尊的是小明王,用的是大宋的龙凤年号,丞相他必无此意。”眼下无此意,并不代表将来无此意。韩林儿、刘福通等人长据中原,纵兵抗元,遮蔽江淮近十年。此消彼长间,韩部已显颓势,反倒是应天府这片广揽英才,士气可观。王莲芳不敢直言齐元兴之势大类于曹丕篡权,但他直觉在不远的将来恐怕真有人会颠覆大元。这个人可能是韩林儿,可能是陈友谅,可能是张士诚,自然也有可能是齐元兴。一碗馄饨用罢,两人间并未再说什么,但王莲芳心中已是百转千回。他活过了一个甲子,往后不知还能活几年,可他的儿孙如今也都在徽州,他不能不为他们打算。“……无方可疗相思病,有药难医薄幸心。”将要分别时,王莲芳终于先一步开口道:“元帅既见惯了生死,便该晓得这世上之事大多是强求不来的,但也总有些事,是人力所能及的。江水无情人有情,听闻您并未找见师小姐的尸身,那您可曾想过,或许她并未丧命于江中呢?”孟开平原本挥了挥手欲走,结果听见这话,果然定在了原地。“那本《露华集》老夫也瞧了,小姐她果然好文才,便是诔文也写得出气度。可细细想来,若是当真打定主意赴死,字句间又怎会甚少表露愁怨之情?尤其是去岁二月那几首,气象万千,读之竟有柳暗花明之妙韵。心存死志者绝无可能写出这些。”“再有一桩,其实当日那蒙汗药,并非是老夫开的方子。”王莲芳不顾孟开平惊异的神情,话锋一转继续道:“师小姐从未向老夫讨要过这物什,便是她要,那么大剂量足以闷杀数人,老夫也绝不会给。至于外头的医馆与大夫,恐怕更没人敢给,唯有些走南闯北的江湖下九流,抑或是山头势力才敢。”孟开平确实没查出师杭究竟是从何处弄来的蒙汗药。那药几乎放倒了厩中大半马匹,当日他审问王莲芳正在气头上,王莲芳也无暇解释,于是一来二去就将这桩罪扣在了后者头上。现下再提,的确疑点重重。他猜测过她很可能没死,但她决然的选择也伤透了他。孟开平想,便是师杭还活着,也必定藏在一个极难探寻之地。他总不能放下手头的一切胡乱去碰运气,于是只能走到哪儿便着人打听到哪儿,另外又在师杭可能回返的旧地都布置了人手,一旦发现些微踪迹便会报于他。丞相府议事厅内,孟开平翻阅着近年来有关徽州苗寨的卷宗,越看越眉头紧锁。与王莲芳相谈后,他思量了许久,笃定唯一的疏忽便在师杭那一回离奇失踪上。她曾说是北雁寨的人私自掳了她去,后来许是慑于红巾军报复,当家的便又主张将她放归。那时,孟开平舍不得她受了苦,本想着上门找北雁寨好生算账。没想到第二日,几颗血淋淋的人头便被送到了元帅府上。而与此一同被送来的,还有一封北雁寨当家的亲笔所书的告罪信。他们诚心乞和,齐元兴的命令也是莫要擅动苗寨,可孟开平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。直到后来不知哪一日,他偶然听闻北雁寨与对头因分家结仇,对方率兵攻寨,正打得热火朝天。于是孟开平干脆趁此时机横插一脚,为北雁寨的覆灭掩了一抔黄土,狠狠出了口恶气。记得当日攻寨的那一方,名为南雁寨,寨主少见是个女人……“你这腰上的伤,便是华佗再世怕也难治了。”不知何时,郭英来到他声旁,忍不住提醒道:“什么卷宗如此要紧?都看了两刻钟了。”大夫嘱他静养,可若不探明此事,他的心绪如何能静?孟开平闻声阖上书册,转而问道:“事情办完了?”郭英颔首,落座答道:“我在罗绸巷赁了叁间屋子,杭家人流亡许久,拢共也就剩下二十余口人,够他们住了。”“多谢。”孟开平笑了笑,真挚谢道:“劳烦你许多,上回谢家姑娘的事也多亏了郭夫人从中牵线,否则我可没法子在丞相面前脱身。”郭英的阿姐是齐元兴妾室,为避婚约,孟开平思来想去,最终求到了郭夫人那儿。“嗐,这有什么好谢的。”郭英摆摆手,无奈道:“我阿姐的话,丞相多少还是愿意一听的。况且你不情愿,婉清她又并不反感嫁给思危,说来倒比配你合宜。”谢婉清与齐文正已然成婚,如今都随着夫君征战去了。两人和和美美,也算是桩好姻缘。“唯独杭家这事才算棘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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