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阶,一直通往丘陵顶部。石头台阶大约有三四十米长,在到达顶部之后拐了个弯儿。这台阶的尽头乃是一处小小的亭子,说是亭子,其实比一般亭子的规格要大得多,更像是一座精舍,把四面的墙壁都给拆了,大约有两丈多长,一丈多宽,全部都是用粗大的竹子搭建而成的。这精舍已经不知道搭建了有多久了,粗壮的竹子表面,呈现一种深深的蕴黄色,温润如玉,让人瞧着就很舒服。精舍的地板都是用青砖铺就,在精舍之中,摆着一张也是全部由上好的竹子造成的软床。一个中年人正自躺在软床之上,他四十来岁,面色威严,肤色黝黑,鼻翼两侧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。这两道法令纹,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冷厉之色。他一身宽袍大袖,颇为闲适,气度不凡,看起来非富即贵,应该是个做官的官家人。在他旁边簇拥着三四个侍女,有一个侍女坐在床头,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已的腿上,轻轻的揉按着。有一个侍女,则是坐在他旁边给他剥拨水果,水果剥好之后,会用洁白的丝绸擦一擦,而后才放到他的嘴中,这是为了避免有汁液溅到他的脸上胡须上。还有两个侍女则是跪在床尾,正为他捏腿,又有两个则是站在床边不断地扇扇子,这儿本来绿树成荫,四面来风,非常清凉,加上有侍女在旁边打扇,这个中年人虽然体态有些肥胖,看起来像是个爱出汗的,但这会儿却也是一阵清凉,说不出的舒服惬意。他身旁那些侍女,一个个算不上绝色,但也都是清秀可人,这个中年人口中一边嚼着水果,一边伸手带他们几个的衣襟里头胡乱摸着,时不时惹来教人一阵咯咯笑声。这等享受,也着实是羡煞人也。山羊胡子中年人顺着石板路一路往上,一路小跑来到中年人身旁,中年人瞧见他,脸上嬉笑之色收了一些,露出一抹肃然,他拍了拍手,几个侍女便是将他拖得坐了起来。而后中年人盯着山羊胡子问道:“事情办的如何了?”山羊胡子低声道:“老爷,那姓闻的走了。”“走之前说什么了吗?”中年人问道。山羊胡子犹豫了一下,而后才道:“他说,让大人小心他的手段。”“哈哈,小心他的手段?他能有什么手段?他能奈我何?”中年人发出一阵哈哈狂笑,似乎是听说了一件极为可笑的事情一般。 杀鸡儆猴他笑了一阵,脸上笑容忽然一收,寒声说道:“当初,少骞落到他的手里,算是咱们张家倒霉,被他抓住了把柄,咱们张家也不能做什么。但这一次,他算是犯到了我的手里,这才只是开始而已,咱们还有得斗!”
“本官岂会这么轻易放过他,哼,还小心他的手段?本官倒是要让他见见我的手段!”此人名为张明玉,便是秦州张家这些年来出过的最为杰出的一个子弟,有进土功名,在巩昌府担任推官。他今年刚刚不惑之年,他的仕途远远没有走到尽头,无论是他,还是张家,都对他的仕途非常看好。这也是他之所以如此做的底气之所在。回到秦州之后,闻安臣直奔州衙而去,在州衙之中见到了黎澄,闻安臣把今日的事情向黎澄说了一遍,而后沉声道:“张家不是有个人在巩昌府服做推官吗?我估计这几日应该是那位推官大人回乡省心,而正在那田庄之中住着,若是没有他拿主意,若是没有他在背后撑腰的话,那些家丁断断不敢如此。”“我猜测,他此时正在那田庄之中。”黎澄听完他说的话,勃然大怒,狠狠的一拍桌子,厉声喝道:“鼠辈敢尔!”“清丈土地,何等重要之大事!他竟敢如此行事,简直就是找死!”闻安臣微微一笑,道:“大人,您也不必生太大的气,何必跟一个死人生气呢?”黎澄一听,眼睛一缩,眉头微微一挑,道:“你这话是怎么个意思?”闻安臣笑道:“属下的意思是,那位推官大人当真是愚蠢之极,根本看不清楚当前局势,竟然就敢如此行事。他今日这般做,或许是因为当初属下破了张少骞那件案子,让他们张家死了人,也丢了人,在秦州颜面扫地。又或许,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家中被隐瞒的土地被清丈出来而已。但无论如何,他今日这么做那就是取死有道!”他继续道:“现下朝廷表现出来的态度,是对首辅大人非常支持,是对反对清丈土地之人毫不客气,所以属下认为,咱们对这件事,表现得激烈一些,不妨下手狠辣一些。”“你的意思是?”黎澄沉声问道。“属下的意思是,大人您立刻写奏章,弹劾他!请朝廷对他予以严惩。”黎澄有些迟疑道:“可是你今日也没有见到他,你也不能确定他到底在不在田庄之中,若是他狡辩称只是张家所为,而与他没有关系呢?”“却是无妨。”闻安臣微微一笑道:“现在朝廷对于敢于反对清丈土地之人的打击,乃是不余余力的,向来是有杀错无放过。大人您就上奏弹劾他就行,甭管他在不在秦州,有没有指使这件事。既然他被牵扯进这件事来了,既然张家切切实实的把这个事儿给做了,那么他就逃不了!”“现在唯一可虑的就是,这位姓张的推官大人,在巩昌府中有多大的势力,在陕西布政使司中,你是不是也有势力?大人您这封奏章,会不会中途被人拦截下来?甚或是发生什么意外。”闻安臣沉声道。黎澄微微一笑,很是豪气地摆摆手,高声道:“这个就不用担心了,你放心就好,我当了这么多年官,也不是白当的,若是连他一个小小的一府推官也斗不过,那也不用活了,你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