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门猝不及防大开,段辰几乎整个人都靠在门上,没能站稳,身子直直得就要往下跌去。凌景逸突然用脚尖把门往回拉,门开后,他也不动,就这样定定地站着,眼看着段辰倒下。在段辰马上要撞在地上时,脖子领口被一道力量拉了起来,段辰连忙用手撑在地上。拉他的人既不想要他跌倒,也没打算让他起来。段辰就这样保持架着的姿势撑了一会,终是忍不住,道:“要…要摔了。”那人闻声松开,段辰有了缓冲之后,只轻轻地躺在了地上,抬首仰头,见凌景逸已经蹲在了他面前。段辰在他面前四仰八叉地躺着,凌景逸此刻却是面无表情,下巴微抬,淡淡出声道:“何事?”看清来人后,段辰方才摔倒后蒙着的头脑,一下子反应过来,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,眉角眼梢都染上笑意:“找你啊,好久都没见了。”凌景逸僵了片刻,不过段辰正在低头整衣,并没有发现。当他再次抬头时,凌景逸已经收拾好,恢复如常。“找我做什么?”凌景逸转身背对过段辰,远眺窗外,眼眸中情绪晦涩不明。段辰小跑到凌景逸身边,觑着眼瞧了瞧他,张张口,想要说些什么,但又有些犹豫,抿嘴吞咽了几下。忽得,看到书案上铺着大张宣纸。段辰溜到书案前,上下打量,随后走到纸张的正面。赫然端正写着一个“静”字。这段时间的识文习字,段辰长进了不少,见到此字风韵流畅,便知下笔之人笔力风雷,不由得夸奖了起来:“这个字是上上等。”凌景逸轻笑一声,走到段辰旁边,手中拖起笔来,在宣纸空白处挥墨游走,一面写,一面道:“你见过几个字?就知道这个字好了?”段辰脱口而出道:“虽未闻过多少字,但只见这字一眼就觉得它很好。”手中的笔快速翻动,凌景逸不语,低首垂眸,一眨不眨盯着走墨之迹,刷刷刷一口气写完了好几个字。段辰脸上笑嘻嘻,在旁瞧得精精有味。突然,段辰眸色一闪,他向凌景逸脸上看去,纠结了一会,后故作随意地开口道:“府里近日都无事。”凌景逸头抬也不抬,手上动作却是停了半拍,将最后一笔勾勒完,凌景逸转身到了窗牖处,捧起书卷并不理睬段辰。前方一块黑影压了下来,段辰见到凌景逸不回应也并不死心,反而在他对面的蒲团中坐了下来,信手推开了轩窗。秋风动金叶,飘絮堆满地。段辰把头微微前伸,想要看清凌景逸在读什么书。
每当他近一点,书就后退几分,直至段辰进无可进才停了下来。日光照在桌案上,段辰懊恼地缩回了脑袋,隐入昏暗当中,凌景瑜余光扫过,段辰坐立难安,眼睛晃来晃去。“我听府里的人说,明日街上好不热闹。”见凌景逸心无所动,段辰只得再次开口道。良久,又说道:“你不想去看看吗?”凌景逸这下终于回道:“不去。”“为何不去,这可是难得一见呢!”段辰立时连忙追问。书被重重搁在桌案上,凌景逸面色非善,语气不虞,冷然道:“见谁?邓铭鸢吗?”邓铭鸢巡街之事,早已传遍整个黎洲城,凌景逸自然已有耳闻,段辰大清早来他房里就为了这事,凌景逸只觉一口气堵在心头,烦躁的很。不就是见一眼邓铭鸢吗,干什么要这么大反应。段辰心中虽如此想,口中却道:“邓铭鸢一来,长街必定热闹非凡,所有稀奇好玩的东西尽数涌出,到时夜间我们还可以在溪涧中放河灯。”“你还记得吗?就是我们之前放过的那个,黎洲城水路纵横,每逢庆典佳节黎洲人都会点明灯,放河灯,这里的灯与它处的大不相同。”“你不想去看看吗?”凌景逸依旧不回响,段辰等了一会,自知凌景逸打定主意不与他同去,心中有些许沮丧,站起身来,道:“好吧,不打扰你了。”才刚迈出去几步,就听得凌景逸说道:“明日午时。”段辰听完,蓦地看向凌景逸笑了,连声保证,将门轻轻合上。房内余下凌景逸一人,方才段辰叽叽喳喳的说嚷安静下来。诺大的房间登时只留空寂,轩窗推得半开,片片浮光打进来。书中字迹照得清晰分明,厢房不似原先那般昏暗。窸窸窣窣声自院中传来,凌景逸顺着望去,段辰站在院子里,用手捧了捧花,拿起挂在栅栏处的木舀子,从大水缸中盛出半勺,淅沥洒在土壤中。从前凌景逸对于花说不上喜,也算不得厌,见段辰兴致勃勃也就随他而去。不知从何时起,凌景逸到过之处,都种上了满满的花。做完这一切,段辰踩着轻快的步子,从院中离开。夜间,凌府的小厮抱着一副花朵画像,向各家花店询问。芙露草多长在山花烂漫处,易成活,其花瓣呈淡蓝色,味甜,可有安定烦忧,镇宁心神的功效。不久,大包大包的花种就从各处运往凌府。次日,段辰与凌景逸出了府门,长街处果然熙攘喧闹,二人相貌不凡,华服精致秀贵,一出现自然惹得周围之人,频频侧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