默然看着眼前一切,又望向不可见底的断崖,有宛如岩浆喷涌的风雪正迎着风从崖底吹出。他沉默许久,终究转过身,一跃而下。……然而再度睁眼时,眼前却既无风雪也无断崖。他的身上盖着薄被,撑身而起,只见炉上热茶冒着白烟,一名身着暗紫长袍的妇人,正手捧茶盏坐在一旁。严况心生警觉,并未立刻声张起来,而是四下扫视一圈,这屋子不大,只一桌一椅一张床罢了,就连炉子也在眼前门旁不远处,而程如一竟就躺在自己身边,床榻里面那侧。而且对方看起来呼吸均匀,严况心说,他看起来应是没什么生命……“哟,睡醒了啊?”一声问候倏然响起,严况思绪断线警惕回神,捏紧拳头顺声望去,只见那紫袍妇人正微微侧首,面带笑意,神色玩味望向自己。“你瞅啥?”怎料那妇人一开腔,竟是令严况熟悉非常的龙泉府口音。严况少时曾在苍山暮雪谷学武数年,而苍山暮雪谷,便是在龙泉府。而她正撩袍上前,见严况要起身,连忙又道:“可别瞎支棱,你要是又伤着啥的,老身可就白忙活了。”紫袍近前来,严况方才借着屋内的烛火看清那妇人面貌。一袭紫袍雍容,两道浓眉如墨,眼似火焰明,笑如江上波,高髻明珠耳金铛,手执华扇镶金玉,广袖团云赛王母。严况只觉眼前之人格外眼熟,却又一时想不起何处见过,再观且那美妇人,全然叫人看不出年纪,若说气色肤容,便也就是二十出头,与林江月她们并无差别,可再看她穿着打扮,神色语调,又觉她并非是这个年纪的人,俨然是个坐拥千倾的贵妇人。且她脚步沉沉,下盘极稳,手持折扇挥舞之间,又见筋骨力道,绝对是个武力深厚的高手。少说……也是与自己平常不相上下。观察一番后,严况心道好在程如一就在自己身侧,他下意识想将人叫醒,却闻那美妇人轻咳一声,一开口,那语速却是比寻常人快出一倍:“这小伙儿都搁这伺候你大半天了,才躺下多大一会儿,你就要给人整起来?也太不够意思了吧?”严况沉默。又闻那美妇人继续道:“老身要真想害你们俩,刚才咋不下手呢?还非得等你醒了,当你面给你一刀啊?老身可没有那么损呐,你就放心吧。”许是熟悉亲切的口音,让严况回忆起了曾经在苍山暮雪谷的点滴过往,且他此刻负伤,若有冲突,他确有不敌。思来想去,严况垂眸沉声道:“多谢前辈救命之恩,晚辈此刻行动不便,无法向前辈行大礼了。”“害,谁跟你计较那个了。”那美妇人闻言,手中那镶金嵌玉的折扇微微一抖,便是晃得严况满眼的珠光金影。那妇人低笑一声,又道:“但该说不说啊,你这小伙儿眼神倒好,还知道叫一声前辈。”语毕,那妇人像是极为满意舒心似得,脸上笑意不减,还反增一丝亲切和蔼,还拉着凳子坐到了严况身边来,拉着他的手边拍边笑眯眯道:“老身瞅着你俩也都是好孩子,这才出手相救。来,也别叫什么前辈了,老身姓李,家中排行第三,江湖上的人都管我叫‘李三娘’,你们管我叫三娘就行。”眼前亲热好客的李三娘着实让严况忆起了在龙泉府的曾经。而这份热切强烈的情感,让严况感到有些恍惚,一时竟未能回过神来,直到李三娘又拍了拍他的手,严况方才点了点头,望着李三娘再度开口:“多谢三娘救命之恩。”“呐,不谢,不谢。”李三娘闻言满意笑笑,她眼见严况神色犹豫,便直接了当开口道:“你也不必为难,你俩来的时候啊,小程都告诉我了……真想不到啊,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镇抚司指挥使,竟然是个这么俊儿的小伙儿。”“……”严况一时无言,心说难道程如一不知道自己名声不好,竟就这般告知他人?严况尚未想通,岂料李三娘又惊人道——“也想不到啊……所谓负心薄幸恶贯满盈造谣生事的状元郎,是个比小姑娘还好看的小伙子,而且够义气,够兄弟!完全就不像传言里那么坏么!”好啊。严况心说,程如一何止是把他的老底给透了?这是连他自己的老底也一块交代干净了。严况想不通眼前这名自称李三娘的奇女子究竟是何来历,为何要救他们,又是如何让程如一这种瞎话随口就来的人如此坦诚的。李三娘此刻似乎再次看透了严况的心事,嘴角一动浅笑起身,掌心推拢折扇道:“好啦,人醒了老身就放心了……严指挥,床头包裹里还有你能用的药,老身啊还有要事待办,就此别过。”说罢,李三娘竟真转身向门口走去,严况一时摸不清状况,只道眼前人一句就此别过,难不成她是连住处也不要了?严况按捺不住好奇,不由开口道:“前辈,你不再回来吗。”“临时居所罢了,伤好之前,你俩就暂且住着吧。”李三娘言语之间,紫袍挥袖,房门洞开,屋外夜色茫茫,眨眼间紫衣已融入夜色翩然而去,严况还想再说些什么,却见房门合上之时,屋外同时传来了李三娘的声音——“若要报恩倒也不必,但来日,我们定会再次相见。”声音绵长游荡,好似山谷中飘荡轻扬的风雪,让严况不由暗暗佩服起她的功力,更是好奇起这人的意图来历。程如一睡得正香,还打起了颇有韵律的小呼噜。严况撑起身来,替身侧人稍稍掖了掖被角,下意识拿起床头包裹。然而解开包裹的瞬间,严况不禁瞳孔猛地一缩!他随即挣扎起身,推开房门,入目却余下风吹叶动,夜月寒风,紫衣早已不见踪影。屋内烛火摇曳,正映在包裹中那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