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。进出酒楼的人并不多,跟以往大不一样,这是因为北胡大军已经占领了这里。
官衙的大齐官员全都换了人,变成了一个个彪悍的蛮子,他们不时会在街上巡逻,若是有人被他们认为行为不轨,立时就会被当街击杀。
对方刚来的时候,松林镇不是没有地头蛇不服,但在对方的头领展露出御气境中期的修为后,就再也没有人敢跟他们过不去。
眼下松林镇的百姓,都尽量减少外出,以免被对方在街上找茬。
松林镇虽然是个小地方,但位置重要,北胡在这里驻扎了两个百人队,所以官衙虽然没几个胡人,但出现在街面上的北胡战士却不少。
这些草原蛮子一个比一个凶狠,不把人命当人命,加上嗜酒如命,常常发生当街耍酒疯,强抢民女乃至是无故杀人的情况。
在这些人面前,松林镇那些富贵大户都没什么办法,就算家里的妻女被玷污了,稍微反抗,也是人头落地。
忽的,李大头目光微微一缩,他熟悉的那个人,闯入了视野:
酒楼东家左车儿,点头哈腰、恭恭敬敬的,将个喝得醉醺醺的北胡人,送出了酒楼,态度谄媚的就像是一条狗,笑脸怎么看怎么可恶。
乾符七年的时候,左车儿得到酒楼东家的赏识,成了二掌柜,从此在松林镇名声鹊起,渐渐威重乡里,是所有人都想要交好,都会敬畏几分的豪杰,就连官衙的差役,都会跟他称兄道弟。
乾符九年,左车儿成了酒楼大掌柜,乾符十二年,也就是去年,酒楼的东家将酒楼转卖了给了他,于是不过二十几岁的左车儿,就成了松林镇的富人。
在左车儿还是伙计的时候,李大头跟他有过节,当左车儿成了掌柜,李大头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,在对方成为酒楼东家后,他对左车儿就是发自内心的敬畏了。
往日里那点恩怨,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,连想都不敢想起,但凡是跟对方照面,他的腰都会弯得极低,生怕对方记起早年间两人间那点仇隙,让他在松林镇失去生计。
在发现左车儿没有跟他一般见识的意思后,李大头在跟旁人吹牛的时候,甚至会大肆渲染他跟对方年少时的交情深厚,是常常坐在一起聊天吃饭的好兄弟。
但是现在,一切都不同了。
在胡人占据松林镇前,左车儿是松林镇的头面人物,交游广阔,威信无双,是小镇乡里年轻人追捧的对象,就算他为了给平民百姓出头,跟官府对着干,官府也不敢对他怎么样。
那时候无论是谁提起左车儿,都要挑起大拇指。
在胡人占据松林镇时,民风淳朴、明辨善恶的松林镇人,尤其是年轻人,都想跟对方死磕一番。
对方刚开始来的时候,人数并不多,那些平日里就喜欢争勇斗狠,崇尚道义的侠少年,都想着就算不能保住松林镇,把对方赶走,也要斩下几颗胡虏头,大不了亡命江湖,渡过黄河到中原去。
镇里的良善大户,也愿意拿出银子给这些侠少年,帮助他们组建义军,最不济也不会让他们在跑路的时候,没了盘缠,担心到了中原后饿死。
然而,作为这些侠少年实际上的领头人物,这些年不断为穷苦百姓主持公道的斗士,松林镇所有人眼中的豪杰,左车儿却拒绝了众人的这个提议。
这直接导致松林镇群龙无首,最终没能掀起反抗风潮,没能为家国而战,不仅如此,他还在北胡到来时,第一个出面迎接,当众表示愿意为胡人鞍前马后。
到松林镇来的胡人,在知道左车儿在镇子里的地位后,见他这么懂事,顿时大为高兴。
他们给了他一个官府的虚职,把他当作典型,带着他到乡里大为宣传,号召松林镇人最好都像左车儿一样,好生服从胡人的统治,否则性命不保。
从那时开始,左车儿在松林镇人心目中的地位,直接从云端坠落尘埃。
所有人都在暗地里戳他的脊梁骨,骂他是国贼奸人,一些热血悍勇的侠少年,还曾结伴趁夜去刺杀左车儿,不过并没有得手。
总而言之,在如今的松林镇人眼里,左车儿就是放着好好的齐人不做,偏偏要去做胡狗的存在。
有人说之前错看了左车儿,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,现在终于发现了对方的真面目,遂纷纷不再跟对方来往,在事实上跟对方割袍断义。
有人说左车儿本就品性不端,惯于沽名钓誉,之前大家不过是被他蒙蔽了,这种人就该被雷劈死。
李大头跟侧旁的粮铺伙计交换了一个眼神,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,对左车儿眼前这副姿态的浓重不屑与厌弃。
虽然他们不敢明着表现出来,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心里,唾骂对方的祖宗十八代。
“什么英雄豪杰,侠客义士,也不过是个软骨头,碰到真正的强者就没了脊梁,之前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,好似人上人,现在竟然给蛮子做狗,真是无耻之尤!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,这话说得果然没错!”
李大头如此想着,狠狠往嘴里扒了一口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