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,童京虽然也在四时八节收受贿赂,但数额都不大,基本可以算作是正常的官场潜规则,其余的渎职罪行也不明显,大多是一些有问题但问题不大的事。
在权力场这个大染缸里,没有谁能真的出淤泥而不染,区别只在于程度,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,能在自己吃的脑满肠肥的时候,记得为百姓做点实事,没有戕害人命,那就值得送青天牌匾了。
两袖清风六亲不认那种官员,从古至今就没出几个,每一个都还青史留名,被大书特书,说是神仙下凡、圣人转世也不为过。
如果抛开土地兼并、流民的事不说,童京算得上是一个清官。
李彦作为童京的左膀右臂,后者几乎没什么事能瞒得了他,连李彦都拿不出童京额外的罪证出来,可见童京确实没什么天怒人怨的举动。
听罢黄远岱的话,李彦不无尴尬道:“童京家境优渥,童家虽然不是一方豪强,但也是地方大族,锦衣玉食并不缺,所以他在为官其间,基本没什么索取贿赂、谋财害命之举。”
黄远岱嗯了一声,心中了然。
皇朝官员这种存在,只要不贪财敛财,基本也就没了渎职枉法的必要,好色都不是问题——只要大小是个官,就不会太缺美人,而官职到了四品以上,除了权贵世家的千金,民间美人都是唾手可得。
人生没有财色障眼,大部分欲望也就没了,仅剩的权力欲求,也未必非得用为非作歹的手段。
暂且按下这个问题,黄远岱笑呵呵的对李彦道:“那四个元神境官员中,李大人想好要杀谁了吗?”
李彦立时精神紧绷。
他必须要杀一个人,才能完成投名状。尤其是在没有给出童京罪证把柄的情况下。只有这样,黄远岱才能彻底断了他的后路,让他往后只能唯赵宁之命是从。
“其实李大人不必犹豫。”黄远岱淡淡道,“李大人只需要在这四个官员里面,挑出作恶最多罪该万死的那个人,杀了就行了。”
李彦讷讷半响,终究是俯首称是。
曙光透过窗纸洒进房间,赵宁结束一夜修炼睁开了眼。
由青衣小姑娘伺候着梳洗过,赵宁刚刚准备吃早饭,黄远岱就捻着胡须进了门,打着禀报昨夜成果的幌子,要蹭赵宁的饭吃。这大清早的,黄远岱就嚷嚷着要美酒,说什么昨夜一夜未眠,现在精神疲乏得紧,正好来壶烧酒提提神。
听完黄远岱的禀报,对童京没有大罪大恶的事实,赵宁并未感到意外,前世他就知道这个人,对方确实算得上是一个清官。毕竟是东京府尹,宋治迁都汴梁后,双方不可避免会多少接触一些。
“黄兄就按照你的计划行事吧。”赵宁最后给出了决断,“童京虽然算是能吏良臣,但权力之争本就没有对错,只有立场。”
黄远岱得到赵宁的态度,也就完全放下心来,美滋滋的喝了一杯酒,闭着眼咂摸了一下嘴道:“说是清官,也是抛弃了土地兼并这个前提。李彦他们对待张京的态度,没有童京的首肯也不可能行得通,真要把这些年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的罪过算上,童京这个地方主官死上八回也不冤。”
赵宁只是点点头,没有多说什么。
土地兼并这事,在整个皇朝内都是普遍现象,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大势,既然是大势,那便不可违逆,个人并不能改变什么,能做的唯有适应。
虽然此事的确让很多百姓家破人亡,但如果真要把这个算进官员的政绩考评里去,那天下州县的主事官员,就没几个能保住乌纱帽了。
追根揭底,土地兼并带来的,是寒门庶族地主的力量壮大——这是皇帝扶持寒门官员、士子做大,必然要有的根基。寒门地主力量不大,寒门官员再多,也只是空中楼阁。
所谓寒门,指代的并非普通百姓,商贾也好,作坊手工作业者也罢,包括自耕农在内,都称不上“门”。寒门,指代的是庶族地主。
门阀士族、世家权贵之外的地主阶层,即为庶族地主。
所以要称为寒门,首先得是地主。
皇帝扶持寒门,主要就是扶持这些地主势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