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宛如醍醐灌顶,破坏欲在心中疯涨,在无垠的痛苦中粗鲁地撕扯开一切束缚。他下得了。空白的脑中如有浓墨泼洒,白纸黑字如比浓烈。崔夷玉当然下得了手,他的手里埋葬了无数条人命,不少这一个,也不多这一个。哪怕后果再惨重,他也不敢去赌可能性。他才将林元瑾活着救回来,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林元瑾再一次在眼前死去。刹那之间,他思维蔓延开来,犹如狼毫在宣纸上勾勒出繁复的纹路,原本禁锢得死死的想法铺展开来。林元瑾说得没错。刺杀太子于别人而言或许难如登天,对崔夷玉而言难度大减。救太子妃的是他,救皇帝的是他。如今皇帝更满意的也是他。屋里现在只有太子与林元瑾两人,侍奉的下人都在门外,其他暗卫里知道他是暗卫的人多,但知道他的面容和替身一事的一个都没有。皇后为了崔氏和太子所布下的局,成为了他们作茧自缚的陷阱。瓢泼大雨淋透了崔夷玉的衣衫,沉重的水滴在他身上压住一道道衣褶,水滴压在他鸦黑的睫毛上宛如坠星。年少皎白的精致面庞显出前所未有的可怖,明明只是安静站在窗外,却仿佛在算计着面前砧板上的肉要如何完美地庖解。哪怕能一击必杀,也要注意控制住声响。不能溅出太多的血迹,即便焚烧掉也会在管事那留下缺失的记录。尸体不能在潮湿的秋季停留太久,现下取冰也会引起怀疑,不过也可以他夜半去取,至于之后要怎么处理再简单不过。乱葬坡也好,泥地里也好,不管是两人一同出游还是他夜半独自处理,林元瑾都会帮他掩盖风声。身体冰冷,通体透视,崔夷玉的嘴角却难以自抑地勾了起来,俊美无俦中隐约透着股诡谲的矜贵,宛若临摹下来的画中人。他的太子妃。崔夷玉的手摸上了武器与毒药,目光如鹰,身躯如绷紧的弓弦般蓄势待发,就在太子解下腰封拉开衣袍的一瞬,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他暴露在空气中的死穴。凛冽的杀意无声无息,正要侵入屋内。太子突然浑身一顿,僵在了原地,俊秀的脸庞露出古怪而不自在的神色,在林元瑾讶异的目光中陷入了一段微妙的沉默。崔夷玉的动作也一停,好似戛然而止,只有淋在他身上的雨仍旧冰冷能证明时间仍在流逝。也是在此时,他突然注意到林元瑾手边的被褥处有一块隐秘的起伏。看着极像他给林元瑾的那把匕首的厚度。崔夷玉的血流一瞬间冲上了脑门,思维流转之间,迅速意识到林元瑾所谓的防身根本不是普世意义上的自卫,她备着匕首在身边,是想玉石俱焚。——觉得为难就把我之前的话忘了吧。——我唯一的愿望是你能活下去。林元瑾一开始就没想过妥协,若是崔夷玉不愿意取而代之,只要她杀了太子,林家就必然满门抄斩,若是崔夷玉代替了太子,他也会帮她报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