泪珠,滚落到少年的领口里,身体在强烈的痛苦之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放空感,好似即将燃尽的灯烛。林元瑾不知如何形容现下的感受。一个无冤无仇,无恩无情的太子暗卫将悬崖下如遗弃废品一样的她捡起,冒着被追杀、受伤的风险护着她,帮她报仇,为她出谋划策想办法。而她在此世有血缘的家人对她置之不理,见死不救。林元瑾本来对成为太子妃、进入权利纷争中心颇为抗拒,又无能为力,但眼下有人愿意护着她的生死,她忽然觉得哪怕成为太子妃也没有那么坏——总不会比现在还坏了。暗卫都如此,想必太子应该也不差吧?少年不再和林元瑾多说话耗费她所剩无几的精力,只是加快步伐,冲向小镇。他在来时途径那个近京的小镇,虽不够繁华,却因靠近山上的龙鳞寺,常有显赫的香客途径此地,也是五脏俱全。少年越过看似隐蔽的破旧客栈,直奔向装修最典雅,一看就要价不低的客栈,避开正门,从后墙一翻而入,迎面撞上在井边倒水的小厮。就在小厮目眦欲裂张口就要喊人的时候,少年扯下腰间的钱袋,精准地砸道小厮嘴上,堵住他的嘴。“开间房。”少年靠近压低声音,面上无半分波澜,声音轻如云烟,拍了拍小厮的肩膀,却给小厮一种他说错半个字就要命丧黄泉的危险感,“剩下的是封口费。”“是!是!!”小厮警醒,哪怕没混过江湖也看过江湖话本,猜到一万种可能,硬生生忍耐住眼神往少年背后的林元瑾身上瞟的冲动,引着他们从后楼梯进,进了个布置妥当的空房。“找个大夫过来,快。”少年刚一进房,就叮嘱了这小厮一道,小心翼翼地将脸色苍白的林元瑾放到床上靠着,转身关住门窗。木窗微启,让阳光落入房内。房里五脏俱全,桌椅整齐,铺着绸布的桌上还燃着香料,。桌上的茶已凉,但少年顾不得这么多,倒了一杯茶酒扶着林元瑾的背,往她干得起了血痂的嘴唇里送。林元瑾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水,润着干到冒烟的嗓子,但仍缓解不了喉口间刀割般的痛苦。“空腹不得进药,刚恢复进食也吃不得大补之物,我去客栈厨房拿碗白粥来给您垫垫。”少年放下茶杯,顿了顿,补了句,“现下这里还算安全,您先放下心,我马上就回。”林元瑾昏昏沉沉地点头。少年当即站起,打开门出去,像是打点过厨房,只过了一小会儿就拿了一碗热白粥回来,看着林元瑾抬起的手还在抖,就不像是能拿稳的样子,拿起勺子开口:“别动,我来伺候您。”林元瑾放弃了努力,张开嘴,喉咙缓慢挪动,吃着热乎乎的白粥。白粥稀稠适中,绵软的米饭粒粒分明,透着股鸡汤的香气,刚进入口中就顺着喉咙缓缓滑下,温暖得让人心悸。林元瑾慢慢吃着热粥,直至吃完,看着少年将碗筷放到一旁,痉挛的胃饥饿太久好像没吃饱般感觉空洞洞的。被封口的小厮已走,大夫还尚未来到,弥漫着熏香味的房间如今只剩两人。林元瑾抬眼看向少年,犹豫片刻,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:“你是来送我回去的吗?”“是,我奉太子之命前来。”少年抬起眼,“您可是不信?”室内安静得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。熏香燃起的轻烟缭绕,却抹不尽他们身上浓重的腥味。“不是。”林元瑾抓紧了衣袍,强迫着自己直视着他,稳定声音,试图表达出她的诚恳和坚定,“我没有怀疑你。”哪怕眼前人看来,她的逞强可能都十分可笑,她也不得不做。心跳如在鼓膜边震动,强迫着林元瑾集中着精神。林元瑾与太子曾有过几面之缘,眼下视线清晰了许多,也知晓眼前暗卫与太子模样几乎一模一样。她也听闻过有权贵之人会养替身戴罪承罚,只不过是初回见到真人。林元瑾看到眼前的人缓缓抬起手,肤色像是不长见光,透着股玉白色,将她方才用过的匕首转了个弯,刀柄放到她手心,刀尖比在他的心口。少年垂着眸,鸦羽般的睫毛一颤,朝着她露出光洁的脖颈,如引颈受戮,平静地说。“您若不安,可随时用匕首伤我。” 夷玉“我没有不信你。”刀比在少年白玉般的脖颈边,手一抖就能蹭出一条血线。林元瑾慌乱地抽回匕首,生怕伤到他,小心翼翼将其归鞘,坦诚地说:“我只是害怕。”“我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了。”她直视少年漆黑的眼眸,回忆起逃跑之时,护着她的人哭喊着让她快跑努力活下去的身影,不安地低声说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“我日后若是嫁给太子,你还会保护我吗?”少年一顿,似是没想到林元瑾会问他名姓。但暗卫,尤其是他这样的影子替身,向来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姓名,只有简单的代号。客栈房外有楼下客人的谈话声,还不断传来店小二来回的脚步声。少年瞳孔突然一动,听到窗外不寻常的动静,迅速坐到林元瑾身侧,拉住她的腕骨压低声:“我乃崔氏所出暗卫,您可唤我夷玉。”夷玉,就是他的代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