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哥江意煦心疼不已,微微地摇了摇头。江衍鹤脱力一样,他垂下手掌,一言不发的,看着绛白色的天花板。营养液并没有让江衍鹤好起来一丝一毫。几天以后,江衍鹤直接乾纲独断地拔掉了针头,回流的血液染得到处都是。他清矍了不少,虽然虚弱,但是轮廓更为锋利清晰,漆黑的眼睛如同点星:“我想再去找找她。”“找她,找她,找她!你是不是不要命了!”江舒远的情绪崩溃了。他这段时间一直待在意大利,东南亚市场的市值蒸发了很多。他实在没办法兼顾了。对江衍鹤的忧心几乎要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。江舒远站在床边,不管身边多少护工和亲信,对着病床破口大骂:“妈一个人根本解决不了京域的烂摊子,你也知道叔父那群老油子靠山吃山,做出来的工程全是质检不达标。安全问题没办法放心交给其他人,我这几天连着给各地的分部开会,压力达到我头顶几乎快斑秃了。”“江家完蛋你无所谓,你无所谓的话,为什么非要争一个京商主席的头衔当?你痴情,你高尚,你说不想活就打算去殉情,京域上千万人还得靠你吃饭呢。折腾出那么多项目,招揽了一百零八个世界级大公司支持你,你对他们的回馈是什么,双手被玫瑰花刺扎得鲜血淋漓,一睁眼就寻思着往海里跳吗?”一旁的江意煦情绪倒是稳定地多。他正和医护人员换完染血的床单。看着这个让他心痛怜悯的弟弟,还是有些不忍:“小鹤,如果礼汀活着的话,你身体折腾成这样,还怎么能找到她,如果礼汀已经去世的话现在所有人都都知道,她最后一个愿望,是希望你幸福美满的活着。”江衍鹤怔怔地站在原地。他没有哭,也没有声嘶力竭地吵闹。他嘴角微微上扬,竟然是笑了。他太过英隽,笑起来有种让上万少女,陷入情/欲之灾的糟糕感。从六岁开始,他做得所有事情,全部都是为了礼汀。德语和意语流畅自足,在温哥华学滑雪,在奥多学马术。phals让他在歇鹤楼上俯瞰京域众生,话他知这是喋血大都会,和他讲这是地狱变的卷轴。他在股市翻云覆雨,堆出普通人一生难以想象的金屋银楼。而他自己,通向自由的大门被铁门锁死,就像古罗马的斗兽场,他披荆斩棘杀出一条血路,终究还是戴着镣铐跳舞。礼汀活着。她离开自己是一件好事,不用活在别人的口舌里,被囚禁,被束缚。礼汀如果不在了。他也不用如此辛苦,原始动物一样的争斗,名利场上的厮杀,浮华尘世的熏陶。桩桩件件,已经无关紧要了。他连披甲上阵的动力都丧失了。那些纷争,还有什么能撼动他的呢。他菱形的眼角,叛逆和桀骜都被压制看彻底,低沉地咳嗽了一声。他的声音还是有些不稳。对看护他的一群人交代道:“回京域吧,我能稳定人心和股价。”“什么,江少决定回国?”罗彬听完意大利那边的消息。他压抑激动的心情,还没及时和康佩帼汇报。刚走到磨砂玻璃门,就看见女人摘掉金丝眼镜,伏在江衍鹤的书桌前泣不成声。他们公司里的所有人,这段时间缺了主心骨,都恍恍惚惚,神魂不定。呜咽的哭声,就像钝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。电话这头的祁弥也不好受。但他却讲起了一件往事。“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,我有点犹豫要不要讲出来,罗彬你能帮我拿个主意吗?”罗彬有些哽咽,对着听筒声音有些颤抖:“你讲啊,共事这么多年了,何须扭捏呢?”祁弥斟酌了一下语言:“之前,礼汀小姐在巴黎试婚纱,和我说了一个秘密,她说有一天,江总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,就把这件事告诉他。我不确定现在是不是正确的时候。”罗彬在电话这头,用脚尖无意识地撞着踢脚线:“江少现在的状态还不错,不要再刺激他了。”“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告诉江衍鹤合适?”祁弥问。“再等等吧。”罗彬呼了一口气。
等到有一天,江衍鹤彻底放弃了所有,打算追随礼汀去的时候,再告诉他。他们都以为,把江衍鹤劝回来了。谁知道这个秋天,他做的唯一一个决定是立遗嘱。他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流过一次眼泪,但他也再没有笑过。他浑浑噩噩又麻木的活着,就好像皮肉和骨血还在,但是灵魂被人一勺一勺,活生生地剜走了。他和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,冷眼地看着自己腐朽,衰老,提前被送上生命的棺椁。二十五岁,同龄人刚读完研或者刚参加工作,有能力带心仪女孩回家和父母见面,周末牵手去探索城市周边。可他的一生,已经随着礼汀淹没进了无边的海水里。仿佛他十八岁的时候,就没有把她从那个幽蓝浩渺的海域里营救成功过。怎么可能有人,在爱人浸没在冰凉刺骨的海水里泡着,还能安然无恙地笑着生活。他做不到。今天已经是她在水里待的九十三天了。每一秒,他都在煎熬,每一秒。可能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小事。那天帘姨给他煲汤,偶然看到了冰箱上有一册已经落灰卷边的小本,第一页是礼汀刚来家里几天,帘姨教她做山药排骨粥。礼汀认真的记了下来,连火候的刻度,多少分钟加小葱,她都写得清清楚楚。她一共写了三十六页。汤叔看着礼汀清丽的字迹不由得感慨:“那年,她给少爷做了三十六道菜啊。”最冷的寒冬,他俩就去了日本,确立了关系。记录就戛然而止了。帘姨心细,第二天就照着这个食谱,一道一道的复刻。第七道菜还没有吃完。那天江衍鹤半夜下楼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