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穿过木色的和室,静水流深的庭院向里侧伸展,樟子纸门整齐割成四扇,津轻三味线弹奏着青森民谣。长期合作的乙方公司,企图迎合他们和口味,天价雇来了东瀛的花魁。美人穿着红色振袖和服,发髻梳成姬形,插着龟甲和鸡血石的珠钗,流苏长发细致盘起来,手持团扇。伴随着音乐,半遮面,极缓慢地摇曳着身体。三味线曲的愈发激烈,屏风逐渐打开。松竹梅和仙鹤的花簪垂帘自然散落,白皙饱满的脸颊涂着粉黛。艺伎似乎刚待年,眼波流转。随着轻盈舞姿,不时脉脉含情,不时娇嗔带笑。江衍鹤缺乏兴致,抬眼看见衣袖上的家纹图样。更是知道了,这事儿是谁的授意。他收起心不在焉,眼神冰凉。“朱先生特意来问候他的世侄,祝贺江少事业有成,顺利基期第一。”带话的人说。“他倒是有心。”江衍鹤把拜帖阖上,递给一旁的罗彬。“朱先生还说,希望春假时,朱小姐从英国回来,您能去京都小住。他和夫人很挂念您。”“心领了。”江衍鹤说。一旁的罗彬多了句嘴:“他帮过什么忙?倒是希望将来生意场上,他别一次又一次横刀夺爱,就像上次赛艇拍卖,我一举牌就被人压过,还以为要两党轮番上位,要选执政党呢。”罗彬毕业的时候,还是普林斯顿的学生代表,说话西式辛辣。他被人捧作天之骄子,也没经历过败北,所以有点心里不平衡。带话的人笑容僵在嘴角:“这不是合作双赢吗,江家和朱家以后都是一家人,为什么要给别人送钱呢?”罗彬嘟囔一句:“谁敢和你们是一家人,游轮那件事闹得不够大吗?江少的老师还下落不明呢,可怜翡珊小姐一个人远在——”瞧着江衍鹤脸色不虞,罗彬没有再发言了。对方心有戚戚,尬笑着不知道如何回应。江衍鹤恰到好处控了场,他沉声笑:“我信翡老师只是出去散心。做生意讲趋利避害,做人要通人情世故,你让朱世伯放心,我春假会去京都的。”见江衍鹤因循守礼地,称呼了朱先生为“世伯”。中年男人点头哈腰,展露了笑颜:“有江少这句话,那辆赛艇还不是手到擒来。”觥筹交错,旗下一溜儿世界大学毕业的投资团队也趁酒兴,推杯换盏。有人递来金箔红绸,让江衍鹤选一个节目。宣称能让百十个敦煌美人,在水墨山河图里跳艳舞。“我没有兴趣,让他们选。”江衍鹤倦怠于应酬,对酒池肉林的颓靡景象不感兴趣,更不想去扰他父亲员工的雅兴。江衍鹤父亲江明旭的秘书fassbder站在一旁,察言观色。他一颗玲珑心窍。只觉得眼前的青年,看花魁表演的专注程度,甚至比不上随意远眺京官山。“江少,估计接下来没什么应酬了,你可以早点休息。”繁弦急管正吵得江衍鹤头疼,满眼的红绿浮世绘也让人心浮气躁。他礼貌地坐了一会,敬了董事会那群人一杯酒,彻底失去耐性。薄唇弯出点笑,简单握手交代后续合作的方向。就招手叫来司机,一行人回了官山道31号那栋别墅。车驶入官山,三三两两的菲佣来往,沿路有内有恶犬,非请勿入的标志。栋栋别墅都是价值连城,装修各异。车驶入江衍鹤的私人地带。司机小贾松弛了心情,同他的雇主谈起笑来。“刚才那个艺伎好白,皮肤像雪一样。”他这个雇主,并不像别人说得那么漫不经心。事实上,他对待一切都太专心了。垂眸看着人,似捕猎的野兽,蓄势待发,盯紧猎物的咽喉。江衍鹤什么都不做,惯常等待。偶尔懒散又胜券在握的笑,就显得非常迷人。听完小贾的话,江衍鹤不置可否,手撑在座椅上,闭着眼小憩。他呼吸沉静,暗花领带解开,搁在一旁。心情略微放松,没什么情绪。
刚驶入31号,庭院外的道路大得出奇。花木繁茂,三三两两开着修剪花枝的小车,给草木施肥的佣人。正穿着丝绸长衫,细致地护理温室花草。出了车库,沿着花径往里走。绕到游廊旁侧,家里最高的圆顶建筑。在开满了紫藤花的天梯上。有个人靠坐在半空。日光影影卓卓,温柔地笼罩着她身上。礼汀坐在藤木架上,黑发随意地绑起来,脊背雪白,蝴蝶骨纤细起伏。靛青色的裙子把身体衬托得如羊脂玉,触手温热,估计一碰一个痕迹。礼汀像一抹断线风筝,在风里飘飘摇摇。她小腿白皙,很惬意地晃动,幅度很缓慢,晃到所有人的心尖去。脖颈上一层一层地捆着蕾丝缎带,似圣洁的诱惑,又似一个包裹起来的禁忌。司机小贾想,怪不得他的老板对艺伎的涂抹的白漆不置可否。原来真的有人,比雪还要白,好像去年他陪同江衍鹤去参观萨尔茨堡剔透的盐晶树枝。江衍鹤并没有像别人一样,盯着礼汀看。他只在路过旋转楼梯。视线不经意地,短暂落在她身上,停滞在她脖颈白丝带一瞬,又若无其事移开。礼汀看见他回来,手心出了细汗。心里涩然,知道她做出什么出格举动,对方都不会看她一眼。她索性收敛了心思,靠在半空的花架上,写雅思试卷。又用红笔改错,涂涂画画,写了两三个小时。其实她写完一张试卷后就走了神。草稿纸上写满江衍鹤的名字。百无聊赖,但不忘初心,最后用黑色笔写下。【江衍鹤,你走过水面,便漂亮到让我失眠。】江衍鹤到家后,径直进书房,靠在塌上小憩。他已经连续忙碌了很久,终于在收盘时拿到了这个不错的结果。六点的时候,晚风轻柔。礼汀回过神,察觉到天幕暗沉了一些。她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