褚老夫人闻言,眼神变了一变,她在宫里待了有一段时日了,可不认为外孙的话是真的在夸奖人。特别,她知道外孙的心里对褚家人有浓烈的仇恨。“有陛下在,我在宫里怎么过的不好了?自打进京来可是比在家里舒服自在多了,他们就是折腾,什么时候把褚家折腾倒了才能收一收那自以为是的脾性。”她摇摇头,对孙儿孙女进京的举动一点都不看好。照褚家老夫人的意思,她希望无论是她的儿孙还是褚氏族人都本本分分地待在青州城,不生事不惹事……不要让京城注意到,那才是安全的、长久的。可惜,褚家人心高气傲,怎么甘心一辈子龟缩在青州城碌碌无为呢?褚老夫人的希望注定是要落空的。这次进京的褚三郎等人都是她的亲孙,她自然也想护着,可她更清楚眼下时机不对。甚至,她不能主动提到他们。褚老夫人的直觉是对的,一听到她说褚家会被这些人折腾倒了,萧焱发自真心地露出了笑意,死水一般的黑眸也多了几分光泽。“比起他们,外祖母果然还是最疼朕,外祖母在宫里过的舒心,朕的头都不痛了。”萧焱放下了捏着自己额头的手指,这才终于撩了眼皮看向恭敬站在一旁的内侍。“什么事?”他笑着,眼睛没有一丁点儿温度。“回禀陛下,时辰到了,您该让太医为您诊脉了。”常平自然不会在褚老夫人面前吐露任何有关宫外的信息,他只说诊脉的时辰到了。“哦,诊来诊去,可真是令人厌烦!”萧焱维持着脸上的笑容,慢吞吞地起了身,往康乐宫外走去。常平向褚老夫人行了一礼后随即跟上。老夫人等到人走后,重重地叹了一口气,她看得出来,外孙的心情一点都不好。一想到或许和今日进京的三郎等人有关,褚老夫人颇为疲累地闭上了眼睛。孽障,全是当年做下的孽障!一出了康乐宫,萧焱的目光就冷了下来,仿佛眼中结了一层厚厚的冰。他在常平开口之前用话堵住了他的嘴,“一个当着朕的面已经走掉的人,朕不想听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。”被人欺负了,抑或是…死在某个角落了,和他又有什么关系?她不是说了吗?他不是她的未婚夫,骗了她觉得她好玩罢了。闻言,常平的身体顿了顿,回了一声是。他没有将小姑娘在外祖家晕倒的事说出来,这一刻他忽然觉得,或许她不进宫对她而言其实是一件好事。
伴君如伴虎,陛下的性情不好相处,遇到倒霉的时候说不得还会丢掉一条性命。一路沉默,一直到建章宫的门口,萧焱忽然停下了脚步,冰寒蚀骨的眼神盯住了宫门处的每一个宫人,一个接着一个扫过他们的脸。宫人们顿时如大难临头一般,慌忙跪了一片,双手伏地,额头触着地面。“陛下。”极其诡异的气氛之下,常平的后背也控制不住地冒出了冷汗,试探着唤了一声。“既是要为朕诊脉,让姓林的那个庸医滚过来,治不好朕的头疾,朕要他全家人的命。”萧焱弯着殷红的薄唇冷冷地笑,他不痛快,自然看不得别人过得舒服。本来,姓林的也犯了欺君之罪,姓林的肯定早早地就想着如何算计他了吧。………余窈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,梦里没有其他任何人,只有她自己。昏暗的山道里,她一个人走了好久好久,眼前多了一缕亮光,她以为终于要走到尽头了,高高兴兴地飞奔过去。然而就在她触碰到光芒的时候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只小小的萤火虫,萤火虫被她吓了一跳,急忙飞走了。于是,一切又恢复了,甚至比之前还要漆黑,还要幽暗。余窈已经没有力气了,她一个人蹲在原地无助地哭了起来。哭声连绵不断,越来越多,越来越嘈杂,她猛然惊醒,睁开了眼睛。眼前的床帐和摆设都是陌生的,余窈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在苏州城,也不在船上了,她现在应该是京城的外祖林家。“娘子,您可算醒了?快,刚熬好的安神药,娘子快喝了吧。”绿枝一直守着,见到她坐起身,脸上闪过一抹惊喜。她端着一碗汤药过来,迫不及待地想要余窈快些服下,喝了药身体才能好的快。余窈隐约记得自己到了外祖家,见过了外祖父和外祖母,之后的事情就没有了任何印象……她接过绿枝手中的药,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。一碗汤药喝完,她才记得萦绕在耳边的哭声。“是,是谁在哭?”初一张口,她的声音有些沙哑。“娘子,是,是老夫人,方才老太爷被召进宫了。”绿枝叹一口气,虽然她也不大明白老太爷进宫,老夫人为何要哭泣。外祖父方才被召进宫了?“绿枝,我昏倒了多长时间?外祖父又大概是什么时候被召进宫的?”余窈努力咽下嘴中的苦涩,轻声询问婢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