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知道杨简那日杀的是谁吗?”周鸣玉听见祝含之这样说,有些不可思议,道:“这么快的时间,祝当家查到他身份了?”祝含之挑眉道:“你未免将我想得太有本事了些罢?”她抚裙坐在周鸣玉身边,压低声音道:“我从太子那儿听来的。此人名叫戴峰,是安州娄县的一个小吏。娄县境内有两座铜矿,是归朝廷所有,铜矿平时的一切情况皆是由此人汇总文书,上报县丞。”周鸣玉听到这里,惊讶道:“我知道他!”这倒是让祝含之没有想到,反问她道:“你知道?”周鸣玉点点头道:“那晚我只匆匆瞥了一眼,他被杨简动过刑,人都没个样子了,再加上太暗,我就没看清楚,只是一直觉得哪里奇怪。若说是娄县那个戴峰,那我就知道了。”她回忆道:“从前我在南方跟主家出去跑生意,因娄县产铜,有不少铜器生意可做,我们便总从那里经过。在娄县时,主家曾拜会过此人,此人居所不大,内里却十分豪奢,不像个低品小吏之家,想来平素里是没少借职务之便中饱私囊的。”她说着说着又发觉了不对劲:“可是娄县属于安州,并不在端王封地之内,他来找端王做什么?”这就是祝含之要说的了:“端王封地在晋州。娄县虽不在他封地之内,却紧邻于他。这样大的两座铜矿,能将一个县城小吏喂得比州官都饱,谁看了不眼红?”周鸣玉想起自己先前在上京时,曾去过端王府,当时瞧着陈设昂贵精致,原以为是亲王应有的配置,谁会想到这么一出?周鸣玉有些想不明白,道:“可是端王封赏一向不薄,晋州又是富庶之地。即便没有这点铜矿,也是一等富贵了。”祝含之提醒她道:“所以你要好好想想,除了钱,还有可能是其他什么东西,值得原之琼杀你一次不得,又费力派死士来杀你。”周鸣玉原以为那刺客身上能留下什么线索,但如今听到是死士,便可知是查不出什么了。但越如此,便越可证明他们想要杀周鸣玉的决心,便越可见他们对此事的重视程度。门外有伙计来敲门,说房间收拾好了,需不需要现在抬周鸣玉过去。祝含之听声,应了句“稍等”,随即便站直身子,道:“宋既明调了两个翊卫来守在此地,你之后的安全可以放心。至于杨简,他方才也在旁边,既然听到了宋既明的安排,那么为你考虑,以后应当是不会再来了。”周鸣玉想到今晚的情形。她下床灭灯的速度很快,几乎是一瞬之间,而杨简能立刻进入房间出现在刺客身后,若说不是当时便守在跟前,恐怕没有别的理由解释。周鸣玉温吞吞地开口问道:“他们想要杀我,不会等了这么多天,我回来那日便该下手了,但那晚杨简来过。之后一日,是宋既明来查问过我,加强了守卫。他们等到今日,是抓住了守卫的漏洞,认为无人在此,才来的?”祝含之意味深长道:“应该罢。”她点到为止,施施然转身出去了。紧接着便有伙计进来,扶着周鸣玉上藤椅,灵云也带着两个侍女进来,帮周鸣玉大概收拾了东西,一齐换了个房间。外面一片漆黑,只听得见雨声错杂,雨势不小。周鸣玉一出来,就看到门边放着一把伞。深青的伞面,平整的油纸,伞骨比寻常用的更粗更长些,显见得撑开来要更大些。灵云原本是拿了把大伞来的,此刻看到那把伞,也疑惑了下,一时没想到是谁放在这里的。正打算回头叫人拿去问问,却听周鸣玉开口向她要那把伞。灵云拿起来,递给周鸣玉:“姑娘知道是谁的?”周鸣玉接过,道:“大概能猜到。”她撑开来看,一把素净的大伞,什么多余的花样都没有,倒是伞面确实大很多,即便她坐在藤椅上,也能不淋湿自己。灵云在一旁笑道:“这把伞倒好,姑娘坐着也淋不到,可巧就放在这里。”周鸣玉唇边泛着一点浅浅笑意,道:“可不是吗?正好让我用了。”春雨淅沥,都从她裙边擦过,不曾濡湿她一点半点。--周鸣玉自此后还真的就清闲了下来。宋既明那边没再来查问过她,无非就是派了两个翊卫过来轮番守着,又加强了些守卫而已。周鸣玉白日偶尔去阮娘子那边帮忙,有时就在自己房间里,和绣文一起画图刺绣。张浮碧也来过几次,陪她说话画图,拉着绣文一起打花牌,还稍微提过一句,在准备着宫里的女官遴选。周鸣玉一连几日晚上休息时,都听着屋顶安安静静的,没有什么瓦片响动的声音,便知道,前头晚上总听到的瓦片响,果然是杨简一直在屋顶守着。只是杨简再也没来过。没见过人,也没在外面敲过她的窗户。周鸣玉安安稳稳地歇了半个多月,兴许是因为体质不错,伤处都恢复得很好。她寻思着若是再快些,兴许在围猎结束之前,她能下地走路。但这也没能实现。因为围猎突然结束了。端王世子原之璘因坠马伤颈,久治不愈,逝于上苑。--回程时,周鸣玉仍旧是与祝含之同车,绣文则被打发去后车,与繁记其他人同车。此次回京安排匆忙,但车上还是布置得十分妥帖,甚至还有为周鸣玉准备的脚垫。周鸣玉遥遥看着端王那边都挂了白,心中唏嘘。
她幼时与原之璘并不十分熟悉,只知道是原之琼的兄长,杨简也只是因为兄长的关系才与他有些来往,故而也不亲近。那时候原之璘看在眼里,不过是个与旁人一般无二的俊朗少年。好长街打马,好赏月观风,好醉酒题诗,好琴下舞剑。来接原之琼时,会给她带点心,带礼物,将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