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原来是那幅。”
白衣人笑了起来,拢袖作揖:“不瞒公子所说,至今见过那幅字的人都觉得那字的笔势,相对主人现在的笔势来说有些青涩,就连字形字体上也有不少拙陋之处,无法与这屋子里所挂者相提并论。“
晏辞不置可否,坦然笑道:“但是在我看来,这份青涩却是恰到好处。”
他顿了顿:“如果我没猜错,那幅字想必是尊主人年少时所书吧。”
那白衣人本来一直是副笑模样,直到听了这话目中才流露出一丝惊讶:“哦?公子是如何得知的?那幅字的确是主人年少时所书。”
晏辞丝毫不惊讶,他解释道:“品字无非先“识形”再“赏质”,后“寄情”。前两者皆是从字形与字幅布局出发,一幅字的好坏从这两点所观一目了然。然而在我看来,这第三点“寄情”却是最为重要的。”
“书为心画,字如其人,在我这里最看重的是笔墨中的意蕴,一幅字哪怕字形再完美,若是其中意蕴不到,也只是一堆笔画堆积的符号而已。”
他手指一点屋子里那些挂着的错落有致,字轴昂贵的字幅,朗声道:“尊主人这些字应当都是在那副“海晏河清”之后所为。”
白衣人眼睛微睁:“公子又是如何得知?”
“那副“海晏河清”布局上疏朗大气,虽然少有欠缺,不及这屋子中所挂。但它第一眼吸引我的却并非落笔是否力度得当,布局是否留白得当。”晏辞垂眸一字一字道,“而是字里包含的奔腾浩荡之感。”
白衣人终于在茶座中微微直起身子。
他自引晏辞进屋后便一直一副笑脸,此时那笑意终于有些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双目微睁,语气有些迫切问道:“烦请公子细述,在下愿闻其详。”
既然他让自己说,晏辞也不故作高深,略一忖度后坦然道:“公子可知,那幅字给我的第一感觉便是:写字的人彼时一定是意气风发。只有心中有这丝意气,方可任性下笔。就如我所说,这挂在墙上的字虽然落笔极近完美,却始终没有给我那种飞扬神采的感觉。”
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,心中一时有些悲戚,语气不自觉放缓微沉:“屋子里这些字虽然每一笔落到纸上都是恰到好处,但偏偏这分“恰到好处”过于严苛求全,下笔稳重而少了生动。给我的感觉便是:写这些字的时候,那个胸怀凌云的少年已经不见了。”
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,唯有茶盏中的洋洋热气在两人之间不断升腾。
当晏辞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时,见那白衣人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。
他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:“我似乎说的太多了。”
“不。”那白衣人理了理袍袖,面上竟是正色起来,抬臂拢袖对其恭敬一揖,“公子今日所言,我会如实告知主人。”
他语毕言辞微顿,一向带着从容有度的面上难得露出一丝犹豫:“只不过主人的规矩我不敢破,公子今日没有带字来,那副“海晏河清”我不敢自作主张送予公子。”
他这“送予”两字一出倒是吓了晏辞一跳。
原本听过这店的传闻,晏辞就觉得这店主人很神秘,再被这白衣人请进茶室。这么一通下来,他已经认定店家就是什么隐世大佬,而自己虽然喜欢外面那幅“海晏河清”,先前也想过用什么字来交换,但是可从来没想过会被白送。
白衣人似乎知道他的想法,笑道:“所以等公子下次来的时候,还烦请公子带上一副墨宝,我会亲手交予主人,再由主人亲自定夺是否易字。”
……
那白衣人一直将晏辞送到门口。
等到出了店门,晏辞微微眯了眯眼,刚才店里的光线有些昏暗,他的眼睛一时不适应外面的光。
晏辞与身后的人告了辞,那年轻人对着他又是一揖,方才转身回了屋子。
第181章
“诗会的花笺多谢魏公子了。”
晏辞虽然跟魏迟有些犯冲,但他向来不喜欢欠人情,隔日便去拜访了魏迟一趟。
魏迟的院子里依旧带着药味,他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看了晏辞一眼:“你别误会,我只是为表弟考虑。他毕竟是个哥儿,没有夫君相伴,不好独自前往。”
晏辞颔首:“我听说十二花令游会在一处叫“落梅园”的园林中举行。园中应当有不少花树,魏公子会不会有些不便?”
魏迟似笑未笑地看了他一眼:“的确是有些花树,不过那诗会是在园中水榭里进行的,那附近可没有什么花,小心一些倒也没什么。”
说罢他拿在桌上的茶盏轻啜一口,目光不再放在晏辞身上。
虽然顾笙这表哥平日里总是挂了副笑在脸上,可晏辞却隐隐觉得此人并不喜欢自己。
他识趣地起身告辞,互听魏迟道:“晏公子”
晏辞转过头,见他看着自己问了一个问题:“你会作诗吗?”
晏辞顿了一下,表示自己不会。
魏迟嘴角上扬:“既然如此诗会那日,记得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