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若是我推算的不错,三皇子这‘病’怕是好不了了不但好不了,等他殁后,朝中必起动荡。”
林朝鹤莞尔:“师弟的占星卜筮之术一向比为兄强许多,为兄所能得知的事,师弟又怎么会不知道?”
“你说得不错,这三皇子是皇后唯一所出,本是东宫唯一人选,奈何其命昭昭,非国运可镇,不出意外,不到明年年中便会魂归道山陛下子嗣单薄,如今成年的皇子中,便只剩下秦王和瑞王有继承大统之资。”
秦王乃圣人长子,骁勇善战,多次立下战功,按照“无嫡立长”的原则,理应入主东宫。
次子瑞王乃圣人最宠爱的贵妃所出,为人温文尔雅,及冠之后便被圣人赐了燕朝最富庶的州县作为封地。
他正色道:“陛下身子一年不如一年,即使尽我所能,也只是勉强吊着其性命罢了,如今三皇子又有病衰之势,朝中夺嫡之争只会越演越烈。”
“我身在其位享受朝奉,自然当为陛下分忧解难。”
他淡声道:“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太子,夺嫡之势若是稍有差池,上到庙堂下到江湖,皆会被牵扯其中。”
“所以你想定下下一颗‘帝星’?”方延清不敢置信地看着他,“你别忘了,高祖开国时定下的律法,钦天监之人只掌卜筮吉凶,不可干涉朝政。”
“我的确不能啊。”林朝鹤笑得很坦然。
方延清看着他的样子,忍不住低声问:
“所以你这‘寻药’到底是寻的什么药?”
到底是什么让你甘愿冒险独自一人离开灵霄上清宫的?
方延清忖度着,目光投向刚才晏辞离开的地方。
林朝鹤知道他所指,也不隐瞒:
“去年元日我在钦天监守岁时,以次年国运问天,奈何天象迟迟没有给我想要的回应。”
他张开手,如水般质地的宽袖垂下:
“直到六个月前,再次在占星台观星卜问,意外发现东南方向出现一颗星辰。”
“这颗星辰虽处于偏僻的一隅,夹在东方天市垣和南方太微垣之间,可是光芒不仅没有被掩盖,反而愈发增胜。”
“由于这颗星出现得很突兀,我便让钦天监每日记录其势,眼见其数月之中光芒不减,反而有增长之势。”
“而这次出宫,临行前我曾在上清宫夜观星象,到了胥州之后又以蓍草做卦,卦象所指皆为紫微垣东南。天命所引,那时我便知道,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里。”
“所以,你要找的人找到了?”方延清听了他的话,愈发冷淡,“一个镇上小小的香师,能帮到你什么,让你心甘屈尊如此?”
“他可是贵人。”
林朝鹤面上不仅没有丝毫不甘,甚至眉目间笑意更浓:“贵人,可遇不可求既然是贵人,无论怎么做都不算屈尊。”
只不过“贵人”的想法却是和他想的不太一样,能不能随自己同去还不是定数。
不过无妨,反正他也不急于这一时。
“上天让我来找他,那便说明他或许便是可以助我之人。”
方延清叹了一口气,他的目光落在林朝鹤身上,看了看他这个十年未见的师兄,眉宇间划过一丝落寞:“你做这些当真是为了黎民百姓,而不是为了其他什么,你还记得你的道吗”
“心扰则神动,神动则心浮,心浮则欲生。”
欲生则伤神,伤神则失道。
林朝鹤明白他的意思,然而却并未放在心上,只是淡声道:
“待我功成事遂日,所做的一切,便都谓之道了。”
他的目光投向北方,不再看欲言又止的方延清,通透的眸子里映出苍穹之下的山河百态:
“师弟,你不用猜忌于我。”
“我毕生所求,无非是大燕国祚绵长,我道门久盛不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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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脚处,晏辞将栓在树干上的缰绳解开。
“我过些天大概就要离开灵台镇了。”他对站在一边的归鹤道。
归鹤神情间明显有些不舍,大概是平时没人陪他玩的缘故,神情恹恹的:“那以后大哥哥是不是就不会来山上了?等到斋醮之后,灵台观就又要闭关了,诶,好讨厌。”
晏辞坐上马车,看着他瘪嘴的样子,安慰道:“反正白檀镇离这里只有一天路程,等我有时间一定过来看你,到时候给你带好玩的。”
归鹤不舍地点了点头,晏辞于是松了马车准备走,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山上传来的脚步声,晏辞朝着声音看过去,就看见一身青衣的道士施施然地从山上走下来。
晏辞有点惊讶,他还以为林朝鹤去观里访友,应该会在观里住上一晚。
“哦,观里没有空闲的床铺给我。”
他说。
然后斜睨了站在一边的归鹤一眼,归鹤本来见到这人就情不自禁有些紧张,此时更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