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会拆简单的。”简若沉喊出的声音被吹散在风里。海上风大, 像刀刮着脸, 吹得人只能眯着眼睛,几乎无法呼吸。船板上潮湿滑腻,简若沉踩到一根粗麻绳,陡然失去平衡,踉跄一下, 眼看就要撞上围栏。他条件反射伸手想要找支撑点借力。下一刻,腰间忽然被有力的臂膀捞住, 随即视线倒转, 一阵眼花耳鸣, 鼻尖抵在了关应钧坚实的臂膀上。剧烈的颠簸袭来。关应钧跑得比没带人时更快,到了甲板下装着炸弹的船架, 气都没多喘一下。简若沉被颠得头昏眼花,扶着钢架喘气,“你……起子刀……”计时器发出轻微的滴滴声, 鲜红的数字跳到了8分32。关应钧迅速解下多功能起子,拇指按下侧面的卡扣, 起子侧面立刻弹出一把小刀。简若沉接过,细细把钉死在船架上的炸弹看了一遍, 银色的长方形铁盒看上去有点旧, “铝制饭盒?”“嗯,毒头那边, 经常用这种饭盒来倒模,做粉砖, 一条就是1000克。”关应钧抹了一下饭盒的外侧,扫了眼沾在指尖上的一点白色晶体,“是猪肉。”“猪肉?”简若沉用刀尖依次拧开固定饭盒盖的四颗小螺丝。“就是冰。”关应钧擦掉指尖的东西,掏出传呼机,“各单位注意,炸弹已经找到,任务变更,靠岸之前尽力抓捕6名疑犯。”有条不紊的命令声里,简若沉把起子横在嘴里咬着,屏息凝神,双手把饭盒盖一点一点慢慢揭开。脑海里想起老师的声音:“有些罪犯会在盒盖上设置陷阱,必须多加小心。生命只有一次,望各位同学不要大意。”果然,才揭开五厘米便有些阻力。简若沉微微侧头,看到盒盖上连着一根引线。一旦有人开盖时牵扯到这根线,炸弹就会立即爆炸,如果想要顺利拆弹,就需要有人拿着盖子。简若成鼻尖渗出了汗珠,一时庆幸。还好关应钧一起来了。他叼着起子含混道:“关sir,拿盖子,保持在这个位置,千万不要动。”关应钧伸手拿住,连呼吸都放得极轻。简若沉用刀面撬开连接着引线的装置,迅速果断的将接线装置拆下来。他微微吐出一口气,喃喃:“火线零线回路线,看到正极找出链。”不要急,上课老师教过的。关应钧垂眸看向简若沉。少年的头发被海风吹的有些蓬松,表情紧绷着,眼睛里藏着一些第一次拆弹时的紧张,亮得惊人。坚毅而果敢。鲜红的倒计时跳动着,还有7分46秒。简若沉用刀尖挑起一根黄线划断。红色的计时器停滞一瞬。关应钧感觉呼吸也跟着停了。这一刻,他甚至准备抱着简若沉跳进海水里避开冲击。下一秒,秒表再次走动起来。两人齐齐呼出一口气。简若沉把有些遮挡视线的头发往一边拢,接连挑断了蓝线和红线。现在只剩下最后两根,50的死亡率。濒临死亡的恐惧和紧张,使交感神经系统兴奋性增强。关应钧心跳快极了,从未有过地快。他在曼谷在机枪扫射下逃命时都没有现在紧张。关应钧盯着最后两根线看了一会儿,“我来?”简若沉反问:“你知不知道有一种精神疾病叫幸存者综合症?”他语调平和,“比如我现在留下来拆弹,让你先走。但是呢,我技术不到位,不小心拆炸了。从今往后你就会十分愧疚,独处时都忍不住想:如果我不走,事情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?”简若沉调侃,“然后你会被梦魇折磨,变得抑郁,情感脆弱,彻底crazy。”关应钧想到那场面,出神了一瞬,呼吸微滞,声音艰涩地提醒,“只有30秒了。”“哪儿有30秒?”简若沉曲指敲了敲已经熄灭的屏幕,“早拆完了。”他捏着拇指和食指,“医院里的护士也会通过聊天来转移病人的注意力,然后出其不意一扎!”关应钧唇角一勾。简若沉就是有那种三言两语让人放松下来的魔力。他吐出一口灼热的气。危机诧然解除,飙升起来的肾上腺素无处发泄,只好通过升高体温来消耗,憋得人燥热。风一吹,简若沉打了个寒噤。
他脊背湿透,衣服潮唧唧地沾在背上,转头一看。关应钧正拿出两个叠得一丝不苟的物证袋抖开,隔着手帕拿起炸弹缓缓放入其中。男人身上蒸腾着热气,头上冒着汗,汗珠随着动作滚落脖颈,隐没在毛衣里,好似不在冬天。关应钧撩起眼皮,“我们一直没有江家和陆家涉毒的线索,现在终于拿到这个,也算是不小的收获。好了,回去吧。”两人一起往甲板上爬。简若沉的身体还没养好,爬得吭哧吭哧。关应钧看不下去,“你真该锻炼了。”简若沉抱着船架的钢筋往上蹭,嘟嘟囔囔,“明天……不,今天结案之后要先休息一天。后天、后天就锻炼。”关应钧看出他的敷衍,没有说话,一手提着炸弹向上跳,一手抓住横在头顶的钢筋借力而起,翻身踩在甲板上。片刻后又两手空空地回来,“我带你。”“好啊。”话音刚落,眼前一花,脚已经落在实地。简若沉一时恍惚。嗯?这就上来了?“呜——”渡轮发出悠远的鸣笛声。旅程过半。关应钧的传呼机响起来,他拿起来外放,里面传出刘司正急切地声音:“关sir你们怎么样?我们抓到人了,现在正在3号舱。江鸣山说简若沉去拆炸弹了?!”一条刚刚放完,另一条接踵而至。“sir,需要派人告诉大副准备救生衣吗?”简若沉呵呵一声。这个声音他认得,是上船之前说他会拖后腿的宋旭义。这人根本不信他能成功拆弹!关应钧想到简若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