揉成一团,扔进篓子里。
不就是一份和离书么。
他写。
他怎么写不得?
楚青崖打开橱柜,在里头刨了一阵,找出她喜欢的一条湖水绿的缎面裙子,她原本是想穿着这个去侯府的,但太薄。
他朝床上睡着的人瞥了眼,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,拿起剪刀来,沿着裙褶卡擦卡擦剪了三尺见方的一块布料,然后把裙子原样叠好放回去,做出没动过的样子。
光滑昂贵的缎子铺在桌上,他深吸一口气。
好颜色。
像他的帽子一样绿。
楚青崖回想这么多年在衙门审过的官司,夫妻之间要么是休书,要么是和离书,粗人写得粗俗,恨不得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一通,文人就用春秋笔法,明褒暗贬。
她不是说,他的判词写得行云流水、不赞一词么?
他拿出写判词的功力,用正楷洋洋洒洒写了二三十言,顿觉胸中畅快,再写十几字,肺腑皆开,不知不觉就酣畅淋漓地写满了一整面,将她令人发指的所作所为一一细数,毫无遗漏。最后落了个龙飞凤舞的花押印,盖了私章,放下笔从头诵读一遍,不禁拍手称快。
天底下还能找出比她更差劲的夫人吗?
不能。
这样的人值得他喜欢吗?
不值得。
楚青崖嘴里反覆默念着,把和离书挂在帐顶的夜明珠旁。
这样她一睡醒就能看见自己的罪状,肯定会气得蹦起来骂他。
那又有什么关系?等送去永州让父母押了印,抄本呈了礼部,他就不是她夫君了!他脱离苦海了!
让她白白生气去吧!
楚青崖得意地想着,把她的胳膊塞回被子里,放下帐子挡住光,出门时又将炭盆燃旺了些。
他心情甚好,这些习惯做起来都顺手多了,带上屋门,玄英候在廊下,面露难色。
“什么急报?”
玄英见这位祖宗终于闹够出来了,赶忙引着他去书房:“大人您看了就知道,有人给咱们递了信,说齐王爷已经从梧州启程了,去的不是京城,而是朔州,算算日子已经快到了!”
楚青崖推开房门,“何人送的消息?干江的探子怎么没报?”
“这正是可疑之处。”玄英担忧道。
信纸摆在书房的桌上,皱皱巴巴,是从一指宽的竹筒里抽出来的。
楚青崖今早直接从家去了靖武侯府捞人,没到衙门去,杜蘅照例在值所候着。他去院子里打了桶水回来,听见“嗖”地一声,一支羽箭擦着水桶射进屋,钉在桌上,附着枚小竹筒,他便立刻使了轻功翻上屋脊,可射箭的人早已逃之夭夭。
杜蘅做事小心,将箭和信纸验过毒,这才带回来。
楚青崖拿起来看,蓦然一惊。
纸上只写了一句话:“腊月十三,齐王秘赴朔州,与镇远将军共谋清君侧,欲效先帝故事,倒楚抑薛。”
字不是手写,是用胶泥活字一个个印出来的。
“萧铭这等庸才,也堪效仿先帝清君侧?”楚青崖嘲讽道,“薛氏是根基深厚的世家,我又是什么厉害角色,也值得王爷千岁借了大军来倒。”
还偏把这两个字放在一处。
恶心。
话虽如此,牵扯到兵,事态就不一般了。这镇远将军陈灌乃是威宁省都司的指挥使,位高权重,齐王就是奔着他手下十五万靖北军去的,这是大燕当今实力最强悍的一支队伍。
靖北军原是边疆十几个卫所和内地精兵所为了抵御北狄,聚合成的一支军队。早前卫所士兵都是军户出身,弘德二年北狄南侵,大燕输得惨烈,献宗皇帝不得不让楚王北上支援,情急之下准许他募兵,用真金白银招揽了一批人,严加操练。
九年间无战事,许多穷苦百姓见到军队屯田衣食无忧,便陆续投了军,靖北军的人数比最初翻了一倍。领头的陈灌是个御下有方的将军,在军中威望极高,如果他真动了进京勤王的心思,站在齐王那边,就危险了。
众所周知,楚王当年就是靠着陪他一起抗击北狄的这群兄弟,在结束战事后迅速南下进京,清君侧换了内阁,顺便抹了皇帝的脖子。
作为见证了当年那场惊天巨变的官员之一,楚青崖对这支彪悍的军队十分警惕。陈灌忠于先帝,但一朝天子一朝臣,谁知道齐王准备了什么让他动心的厚礼?
他皱眉问:“腊月十三,距今已经九天了,没有人发现齐王离藩?”
玄英答道:“干江每日都有快报送来,腊月初一,齐王在伏牛观祭拜了三清祖师,晚间回了王府,此后一直照顾生病的小世子,没有出过门,只有采买年货的下人出入王府。腊月十二请道士来打了醮,齐王也没出府送行。”
楚青崖要来探子的密报,一页页翻看,并无异常。
此前他收到消息,冬至时齐王的五万府兵和干江省的卫所士兵一同操练,场面壮观;本月初,干江都司衙门的一位同知去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