兰一怔,说不上心中是失望,亦或者是什么滋味。
她等他,已是习惯使然,但如今,他却说不必,宜兰垂眸,道:“好。”
两人走后,皇极殿内却被一股紧张的氛围笼罩。
邬喜来马不停蹄请了太医,但太医诊过脉象后冷汗俱下,跪地磕头道:“陛下……”
他还未说完,萧北冥却已明白他的意思,额间的疼痛让他几乎没办法冷静思考,他咬紧牙关问道:“还有多长时间?”
太医战战兢兢跪在原地,绝望地闭上眼睛,“陛下……,最多,两月有余。”
他也不知为何,陛下体内的毒素会这么快就失调,以至于再也无法相互牵制,保持平衡。若按照脉象来看,顶多两个月,这具身体便会油尽灯枯。
萧北冥闭了眼,嗓音沙哑而低沉道:“朕知道了。你出去吧。”
烛影摇曳,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一半隐在黑暗中,一半映在光明中。
他的眸色渐渐赤红,掌心处的指甲深深陷入血肉中。
这几日,他几乎每日都发病,越来越频繁,等待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。
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向上天借多久的时间,可是北境等不起了。
十年磨一剑,若是此战不成,北境十三州,便真的只存在于愆阳殿中那副段长安所绘制的江山社稷图中了。
邬喜来要扶他起身,却被推拒了,他就那样坐在原处,咬紧牙关竭力控制自己的腿。
一下。
两下。
没有痛感。
他低垂眼帘,血色的瞳眸紧紧闭上,邬喜来看得只掉眼泪,他抹了把湿漉漉的脸颊,带着哭腔道:“老奴去请薛姑娘……”
萧北冥倏忽睁了眼,剑眉在汗水凝结下显得有几分凌乱,他紧紧抿唇,任由咸咸的汗水顺流而下,滑落在胸膛前,他声音晦涩:“别告诉她。”
然而就在这时,殿外摇晃的廊灯下,一个身影抖着肩膀,豆大的泪珠顺着面颊滚下来,她隔着门窗,哽咽着问道:“萧北冥,萧阿鲲,谁许你不告诉我的?”
萧北冥浑身一震,直到那个娇小的身影疾步朝他走来,抱住他的腰身,他忽然觉得一阵心悸。
一种隐秘的,渐渐开始蔓延的酸涩自胸腔里传来,让他几乎甘愿溺毙在这冲击之中。
宜锦抱住他的腰身,面颊伏在他身上,淡淡的沉水香的气息明明是她熟悉的味道,可却如此催人泪下,她抽噎着,几乎上气不接下气,鼻音咬字都不大清晰,“萧阿鲲,你的命是我救的。没有我的允许,你不许丢下我,听见没有?”
她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为何这样恐慌,这样害怕。
可是她想起娘亲,七岁那年,娘亲也是这样,被大夫判了死刑,她就只有一日一日看着娘亲越来越虚弱,直到那个寒冷的冬至日,娘亲再也没有醒来。
她只要想到萧北冥也会这样,一股钝痛就从胸腔传来,让她几乎无法呼吸,她的泪打湿了他的衣衫,最后字句不成型,“萧北冥,你……你好好治病,会好起来的对不对?”
“对不起,是我把你弄丢了。可是我现在已经记起来了,我都记起来了。”
她泪如雨下,抱着他不肯撒手。
萧北冥无奈地抚去她粉颊上的泪水,又痛又喜,晦涩道:“知知,你压痛我了。”
第31章 药浴
宜锦挪了挪手肘, 小心翼翼从他身上移开,眸中水光潋滟,仍旧带着脆弱的鼻音, “还疼吗?”
她仰首看着他,生怕因为自己的莽撞再弄疼他,唯独紧紧攥着他的手。
他的手掌虎口有粗硬的茧,更有无数旧年的伤痕, 青筋分明,而她的手掌落在他掌心里, 小小巧巧一只,像是一捏就碎的白玉。
萧北冥摇了摇头,垂眸,换一只手抚了抚她带着寒意的发,墨色的眸染上一丝柔意。
他没想到她会在这时来找他。
她与阿姐重逢,应当有说不完的话, 在她心中, 家人远比他重要的多。
可她竟来了这里。
哪怕她来是因为怜悯, 是因为习惯了的依赖, 他也很高兴。
但他不想以这样狼狈的模样见她。
萧北冥阖上眼眸,痛感如同银瓶乍裂,在脑海中回荡激流,他牙关微颤,却仍稳住声音道:“知知, 天晚了, 你回偏殿歇息可好? ”
宜锦感受到他掌心沁出的冷汗, 他不肯卸一分力在她手上,但她又如何感受不到他微颤的指尖, 血色的瞳眸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萧北冥在她面前,惯于隐忍了。
宜锦渐渐平静下来,唯独攥着他手的姿势没变,此刻她心中有恐慌,有害怕,面上却不显,只对邬喜来道:“请公公派人宣谢清则入宫。”
邬喜来看向帝王,他阖上眸子,模样虚弱,没有拒绝,邬喜来应了声,匆匆离去,到了外间,吩咐骆宝烧些热水。
内殿只剩他们二人,昏暗的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