侄子前几日因为打马球断了一条腿的张言:“……”
他倒是知道,自己这个侄子常有在马球场上伤人之举,但是张家家大业大又有他这个伯父在朝为宰,给足了赔偿、没人把事情闹大。没成想,他居然能踢到这么一块铁板。
张言连冷汗都不敢擦,忙不迭:“圣上明鉴,我那侄儿平素最是顽劣,如今在家闭门静养、总算有些许长进的意思,这都是陛下的恩德啊!”
……
“……谢郎君前日似乎看上了一个歌女,想要当街抢强……”
“朕还巧遇了崔氏的表亲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……”
这天,政事堂的诸位宰相都是青着脸出去的。
家族大了总会出那么几个不肖子弟,这本没什么,族里不缺这口饭吃,就当养闲人了。但是养着是养着,你也不能拉着全族一块儿死啊!!
杜广融孑然一身、无所牵挂,这会儿就在旁端茶,悠悠然地看着那一位位相公铁青着一张脸、脚步虚浮地走出去了。就是不知道今儿个回去,有多少个小郎君遭殃。
等人走干净了,他拿着茶杯盖撇了撇浮叶,问屋里那人:“舒服了?”
周行训冷哼了一声,嗤:“一群窝囊废,挨揍的时候嚷嚷得倒是大声,最后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?”
杜广融:“……”把人揍到告状都不敢告、你还怪有理的了?
真是有够闲的。
不过也是奇了怪了,这位往日里可没有翻旧账习惯。
看行事作风就知道,他从来都是有事当场解决、不留隔夜,这次倒是不大一样了。
杜广融琢磨着喝了一口茶,细细品了会儿才不紧不慢地问:“今儿个怎么了?叫谁惹了?”
这明显憋着火气故意找茬呢。
周行训:“……”
大清早的就被皇后往外赶,虽然对方说得委婉,但是哄着人出去玩儿的语气简直不能更明显:他是那种每日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人吗?!他也是会干正事的啊!
周行训这么想着,越发憋气,连带着看杜广融都不怎么顺眼。但瞥过去一眼之后,眼睛突然眯起来了,“这是皇后宫里的茶吧?”
这语气听起来就十分危险了。
杜广融倒是很从容淡定,“郑家近日欲要修缮宅院,我碰巧路过,帮忙看了眼风水,郑公为表谢意,以茶相赠。盛情之下,实在难却,某便收下了。”
周行训“哦”了一声,肯定:“你又去坑蒙拐骗了。”
他第一次见杜广融,这人就因为招摇撞骗被人打了个半死。周行训看他眼都肿得半瞎了,还身残志坚地准备骗下一个(也就是周行训本人),觉得这人怪有意思,正巧手下缺个会写字的,就拿着这人凑合着用了——一直凑合到现在。
杜广融抬手捻了捻那仙风道骨的胡须,慢悠悠地摇头:“非也非也。风水之道,天地之理也,某虽倾力钻研,但此道终非人力所能穷尽。”
言下之意,不是他学艺不精,而是这东西太难。
周行训“嘁”了下,都懒得搭他这话茬,反倒是奇怪起了他刚才那话,“郑家?”
这倒是惹得杜广融看过去一眼。
嗯,他不知道。
不知道这是皇后的表亲家。
以杜广融那处变不惊的心态,都难得哽了一下:所以您娶皇后,真的只看脸是吗?
哽是哽住了,但解释还是要解释的。
他耐着性子回:“皇后殿下少失怙恃,由姨母接去家中教养,乃是在郑家长大。”
周行训愣了一下,他没想到会问出这件事来。
又因为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,他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了解皇后:阿嫦喜欢什么?讨厌什么?家里有什么人?……他好像都不知道。
脸上那些微的焦躁之意褪去,周行训神情反而一点点平静了下去。
沉默了一会儿,他开口:“化济,和朕说说皇后的事吧。”
杜广融:“……”
您可真不和臣见外。
皇帝是不见外了,杜广融可没那么心大地直接说说皇后如何如何了,他选择曲线救国:“臣一介外臣,无从与皇后熟知。只是当年卢公节义天下皆知,想来有女不堕其父之风。”
周行训微怔:“你是说、卢瑀?”
杜广融:“……”这人居然一点都不知道。
当年周行训选了那么一位皇后,杜广融还以为对方多多少少有点这方面考虑,结果是他想太多了。他真的只、看、脸。
杜广融心情复杂地点头,“正是卢青石。”
瑀,似玉之石。卢瑀生前便曾自白道“顽石之质,实非美玉也”,故以“青石”为号,世人也多以此称之。
周行训确认了卢瑀身份之后就沉默了,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杜广融瞥了两眼周行训的神色,倒是老神在在地继续,“萧氏刚烈,亦随夫而去,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