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殿可有人守着?”
奇墨答道:“陛下近日夜中都会惊醒数次,每次必定暴汗如浆,奴婢是去为陛下擦身、换洗衣衫时发现……的,因兹事体大,奴婢不敢托大,故命了两个小幺儿在门口守着,奴婢假借为陛下传膳出了含光殿便往殿下这边过来了。途中并无人察觉。”
华滟点头:“旻儿,你收拾一下,把昇儿也抱上,我们悄悄地过去。”
她肃静的神色下隐隐透露出几分忧愁。温齐不在,温少雍、温少商也不在,虽说带走了大部分军队,但仍有小部分伤残老兵留在大营处养伤并负守卫之责。这些兵痞子认死理,只认温齐一个主帅,便是军师顾采文的话他们也没几个人会听,她压不住,就怕皇帝的死讯传出去后,其中有人生了异心,闹将起来,那可不只是哗变,而是兵变了!
毕竟再怎么说,大夏问鼎天下百年,皇家的荒唐事百姓们所知不多,在他们的观念里,皇帝是天!天突然塌了,那可不就不得了吗?
况且为了女眷们的安全着想,军中大营的侧门距如今他们寓居的宫殿群并不远。
漏夜时分,华滟也不想将下人们全都叫醒横生事端,于是叫濯冰和华旻去抱了华昇出来,奇墨提灯,一行四五人悄然去了含光殿。
路上,华滟对华旻道:“……老大人们必定各有主意,这时不能听他们的,得先将名分给定下来!”这说的是跟随温齐大军一道逃出上京的朝中大臣们。
历来皇帝和大臣就没有一条心的,况且华潇登基后势弱,他也几乎不理朝政,几个从华滟祖父起就入朝的大臣们自诩为三朝老臣,在华滟协理六宫时给她下了诸多绊子。华滟很是知道这些人的心事,无外乎是大树底下好乘凉,背靠大夏这座大厦将倾的屋子为自己的家族划拉更多利益与土地。
到了含光殿,门口果然只有两个才留头的小孩子守着,均都困得坐在门槛上打瞌睡。
奇墨上前摇醒他们,取出钥匙来开了门,久未修缮的门轴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声响,在夜里听得华旻心惊胆战。
华昇趴在她怀里揉了揉眼,迷迷糊糊地问:“姐姐,这是在哪里啊?”
华旻轻拍孩子的背,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他:“我们来见父皇。”
“可父皇不是在生病吗?”
“……”
几人迈过门槛,高轩宽敞的大殿内,有着一股燃起熏香也无法掩饰驱逐的淡淡臭味。
奇墨走在最前面,撩开落地罩的纱帘,那股味道就更鲜明了。内室里幽幽点着一座九支宫灯,浸着灯油的灯芯烛光在纱帘掀开的一刹那齐齐跳动,殿内本就幽暗的光线瞬间晦暗了下去。
好在奇墨很快取来蜡烛点燃,稳定又明亮的光源在室内铺陈开来。
华滟不知在何时已经走到了榻边,她默默地坐在那里,无言地凝望着沉睡在其中的长眠者的面容。
忽然沉沉叹了口气,回头招手道:“来。来见见他吧。”
华旻牵着华旻的小手,姐弟二人慢慢地走上前去。
床榻边的矮几上放着一个黑木托盘,其上是一套素洁的寝衣,一旁还有热气已散的黄铜水盆与手巾,想必奇墨在发现皇帝大行之后就匆忙出去报信了,连东西都忘了收拾。
华旻在脑子里胡思乱想,就是为了克制住自己不去看床上惨白的死人。但是华昇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却叫她瞠目结舌。
“父皇,是死了吗?”华昇握着华旻的手指站在她身边,仰起脸看着她。
仓促之下华旻不知该怎么回答他,更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。华旻觉得嗓子像被蜡封住了,几度张口,都无法发声。
还是华滟把昇儿拉了过去拥入怀中,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背,轻声问他:“昇儿,是怎么知道的?”
她虽没有说明白,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她问的是什么。一个四岁的孩子,是怎么知道生死之事,仅从只言片语就能猜到父亲去世的事情?他才四岁,身量还没有凳子高,站在床边都望不到床沿。
华昇说:“我看到父皇垂下来的手,和阿娘一个颜色。”
华滟一震。
华昇挣扎着从华滟的怀里跳下来,望着大人们铁青的神色,惴惴不安:“我、我是说错话了吗?”
华滟蹲下身来,直视着孩童的眼睛:“你……见到的阿娘,是什么颜色的?”
华昇说:“是白色的,好白好白,比冬天的雪还要白。只是我怎么叫阿娘,她都不理我。”说到后面,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。
华滟蹙眉,她明明记得将命人华昇与陈贵人的灵柩隔开了,华昇哪里有机会能去见到陈贵人的尸身呢?难道是有人偷偷带他过去了?
“我看到父皇的颜色,也是很白很白的,他是不是和我阿娘一样,都死了?”孩子的声音天真无邪,却令听者动容。
华旻再也受不了,她半跪下来一把抱住华昇小小的身体,号啕大哭起来。
华滟默默地在一旁看着,心想哭吧,哭出来,哭出来就越好了。生身父母的孽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