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好,便安排了心腹宫人每日小食,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不能见证儿子往后余生中的重要时刻,便亲手缝制了衣裳,将来他长大后,还能吃上母亲口味的饭食,穿上母亲所制的衣裳,尽管母亲早早离世,又怎能说他母亲不爱他呢?
她们这厢窃窃低语,那边华昇已吃完了,他将勺子放下,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,露出一张有些花的小脸。
吃饱喝足,他似乎也犯困了,坐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的,华滟有过带华旻的经验,见他神态有些不对劲,上前一摸额头,暗道一声不好,这孩子果然又发烧了!
小孩子烧得快,没多久他就昏沉沉地躺在温少雍怀里,怎么叫他也不应。
华滟担忧他病情反复高烧不退,只好让华旻带上濯冰先把华昇抱回去请医问药,她留下继续和温少雍等人商议对策。
被华昇突然的高烧一打岔,几人暂时都忘了他先前的惊人话语。
只是无论华滟与诸位大臣、宗室的商议结果如何,他们之中谁也没有想到,许子攸会那样不要脸!
仿佛这日早上曹乾带人在皇帝面前大开杀戒,除掉的就是许子攸的底线。
这日夜半时分,他手下的守兵直接闯入跟随皇帝“南狩”南下的臣僚们暂居之地,一番抢略豪夺之后,用刀逼着他们爬上了驴车,跟在太原使君许大人的车马之后,开始北上“游猎”。
而皇帝及一干宗亲,也未能幸免。
那些长途跋涉跟随御驾南下的百姓,则成了许子攸手下士兵们最好的“钱袋子”。
不管是凭借一双肉脚硬生生走到太原,浑身上下只剩一身破烂衣裳的贫民,还是乘坐着高车大马,里外都有下人服侍的富贵人家,在许子攸彻底撕开他伪装的假善面目后,这些温良的、一无所知的、被阻拦在城门外也温顺地接受下来自己挖地道搭棚子居住的百姓,就都成了许家放出的这一群兵痞子的刀下亡魂。
再贫苦的人家尸首上,也有二三铜板,再豪奢的富人,也有用银子买不了的东西,那便是,性命。
当华滟再次匆匆坐上马车时,她从车窗里望到的,是一片人间地狱,惨烈地撕开了这两个多月她所见到的温馨假象。
人生啊,就是吃不完的苦,咽不尽的泪……
第99章 更隔蓬山一万重9
“使君有令!前方十里处驿站休息!”
“使君有令!前方十里处驿站休息!”
骑着快马的传令兵从队伍旁飞快奔驰而过, 大声地传递着太原使君许子攸的命令。
颠簸的马车内,濯冰听到传令兵的声音,欣喜地回过头去, 说道:“殿下,我们马上就到驿站了,马上就可以休息了!您再忍一忍!”
华滟睁开眼,苍白的脸上嵌着一双黝黑的眸子,一眼望去如古井无波,深不见底。
但濯冰知道这只是她被头疾困扰而思绪抽离的表象。
过了好一会儿, 华滟才缓慢地眨了眨眼, 吃力而迟钝地问道:“如今……到哪里了?”
濯冰飞快地掀开车帘确认了一下周边的情况后,转头对华滟道:“我之前取水的时候听到许府亲卫谈话,应是快到大同了。”
大同?
华滟倚在单薄的被褥里, 强忍着头颅深处如海浪潮汐一般一阵阵针扎的痛楚思考。许子攸强行挟持皇帝及皇室宗亲后北上, 她本以为他将要尽快往京师方向去,只要将名义上的皇帝牢牢握在手中, 许子攸就能做实际上的皇帝,可他为什么偏偏要带着大队人马绕路,往抵御鞑靼人最重要的关卡之一大同去?
因为上路匆忙,那些手持弯刀的凶狠士兵并没有给他们留太多收拾行李的时间, 以至于从太原出来的这一路上,他们的日常吃穿嚼用比刚从上京逃出时的还狼狈。
华滟身体本就弱, 日夜忧思困于王朝前路, 加上皇帝突然痴癫、苍茫被逼上路, 几重心事压下来, 她郁结于心,原本好不容易压下来的头疾在路上复发了。只是这次路途困苦, 没有温齐专门给她寻来的灵药阿芙蓉可以服用抑制病情,她这次的头疾便格外反复,病在膏肓,沉疴之重,难以承受。
饶是如此,她身下这床单薄的被褥还是濯冰和华旻想尽了办法才求来的,为的就是能让华滟在颠簸的路途中能舒服点。
可濯冰望着华滟苍白黯淡的唇色,见她似是有话要说,忍不住开口道:“殿下,您可是头疾又发作了?且好好歇一下,待到了驿站,我去寻些热水来给您敷一敷。”
说到这里,濯冰不禁悲从中来,堂堂帝国公主,金枝玉叶,怎会沦落到用些热水都要求人的地步?思及此处,她不禁对许子攸咬牙切齿道:“若不是这个疯子!您怎会受这样的苦!”
华滟躺在铺了一层薄被的马车上,可以清楚感知到车轮碾过的每一块石头、路过的每一处坑洞,睁开眼时望着眼前的马车棚顶,极易目眩而头晕。
她只好阖上眼帘,声音虚弱地闭目道:“这些先不提了……皇兄如何?旻儿如何?昇儿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