醒,胤国公已在外等候召见的时候,他因华滟在击鞠获胜的喜悦心情立刻淡了下去。
“让他进来罢。”皇帝淡淡道。
他抱着几分后悔、几分好奇、几分纠结的复杂心情,不愿去多想这个即将见到的、命运被他一手改写的年轻人究竟会长成什么样子,起码在眼下这一刻,皇帝想的只是既然这人来了,那便见一面就打发走吧。不要叫无谓的人打搅了他与儿女的相处时间。
然而下一刻,当女使打起帘子,这俊美无俦的年轻人从帷幔后转出抬起头时,皇帝只觉满室生辉。
温齐自小便习惯了他露出真容后旁人要慢上一拍的反应,因此只是镇静地拜下去、行礼谢恩。
皇帝望见他那双淡蓝色的眸子,语调不觉软了下去:“你是蒲城人……”
温齐道:“臣籍贯蒲城。”
“是了,你是蒲城人,这不奇怪。”皇帝似是陷入了沉思,一时没有说话。
皇帝不出声,温齐也不敢擅自起身。他便静静地跪在原地,只低头看着膝下波斯地毯上的花纹。
还是张胜全从外间进来,望见地上竟不声不响地跪了一个人,吃了一惊。他附在皇帝耳边说了句什么,皇帝便回过神来,和颜悦色道:“温卿还不快快起来。”
在皇帝的示意下,张胜全亲手扶起了温齐。
皇帝放缓了语气,慢慢同他聊了些蒲城风物、人情来往。
而后突然话锋一转。
“朕记着,你是隆和九年袭的爵吧?”
“回皇上,臣父隆和八年冬因沉疴缠身,于隆和九年春上表为臣请封。”
“嗯。朕收到驻守东河的孙参将呈上来的帖子,道是有一队游兵解了边关战火燃眉之急。那游兵自称银甲,出身蒲城,这事——你可知情?”皇帝拉长了尾音,探究的目光落在了温齐的身上,只看他如何应对。
温齐微微垂目,口吻仍是温和谦逊:“皇上容禀,臣实乃不得不为之……”
正当他要解释的时候,一道急促的声音撕裂了这片帐中的宁静。
“皇上、皇上!三皇子被鞠球打晕过去了!”
第30章 月斜楼上五更钟10
皇帝猝然起身, 又惊又急。
“你说什么!”
前来报信的小太监应当只是不入流的低等宫人,年纪又小,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含糊不清, 皇帝皱着眉听了几句,也大致听明了奚贵妃携三皇子来此的路上时,三皇子坐于轿辇中被飞来一物砸中了脑袋,竟当场昏死过去。
一时众人乱作一团,奚贵妃命人取来那物,细看之下发觉那是击鞠用的藤球, 当场愤然, 竟不顾仪态地命人封锁了击鞠场,下令一个个搜问过去,究竟是谁击出了那枚藤球。
在场中的除了三公主和二皇子外不乏勋亲, 人人都是娇惯长大的, 哪里受得了这般委屈,有那性子格外激愤的, 当场就和麟趾宫下人吵了起来。
行宫路远,苦等太医不至,奚贵妃竟号啕大哭,披头散发地抱着三皇子往御帐来了。
这小太监不知听了谁一句吩咐, 仗着人小,硬生生挤开人群, 凭借一双肉脚先跑来给皇帝报信。
皇帝大怒。
帐外已隐隐能听见女子的嘶嚎。一声接一声, 椎心泣血。
幼子生死未卜, 宠爱的贵妃又和人起了冲突, 皇帝头都大了。
他招来张胜全嘱咐了几句,就急匆匆地甩袖出去了。
张胜全笑眯眯地引着温齐出了御帐, 往一处临湖水榭走去。
“公爷是北境人,想必骑射功夫亦十分了得吧?”张胜全一边走,一边同他闲聊。
温齐淡声道:“不过一点微末小计,不足挂齿。”
张胜全道:“如今宫里二皇子、三公主都喜好击鞠,太子殿下骑术亦是上佳,公爷瞧着年轻俊彦,又识得马性,向来或能与诸殿下在游猎会上一展风采,拔得头筹。”
按照皇帝的意思,天宁节除却盛宴之外,还要接连举办三日的游猎会,这原也是祖宗留下的规矩,不叫后人忘了华氏先祖是如何夺得江山的。只是年岁日久,皇室宗亲优游终日,人丁凋零,除了几个青年小辈外,有许多人一生连马背都不曾上过。
如今这游猎会自是凑不齐百十年前那样庞大的队伍,而一干重臣子弟,便也自然而然的加入到队伍之中,争相亮相。
温齐正要说话,忽见不远处喧闹声渐近,他们如今正走到一处曲廊上,温齐微微偏头,就看到一道鲜亮的红色身影被一大群人簇拥着,走向他方才出来的御帐。
她昂首矫姿,明亮的眼眸里仿佛凝聚着星芒,随着行走翻飞的红色衣裾热烈如火,萦绕在周身,散发出灼热炙手的炘焰。
温齐看着在眼里,只觉得眼睛都要被这炽烈的骄阳炽灼得生疼,心口处经年不化的寒霜,仿佛也被耀眼沸热的火苗烧灼着,悄悄滴落一点清露。
他回过头,对上张胜全探问似的目光,笑了一笑:“公公方才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