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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声惊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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毫无悬念地结束了寒假前的最后一场考试,郁燕接过那张一塌糊涂的成绩单,眼神掠过上面打印出来的惨淡分数,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。

——她第一次觉得,直面自己从小到大的不学无术,似乎有点刺眼。

在此之前,仕豪的事已经告一段落。

得益于冬季的寒冷天气,她一改往年裙子卷过大腿的日本女高作风,规规矩矩地裹住全身皮肤,在哥哥的眼皮底下装腔作势、瞒天过海,以一种香港警匪片中的、深入潜伏进敌方老巢的卧底的耐力与恒心,心惊胆战地演了半个月的戏。

直到那些青青紫紫的皮下淤血尽数散去,恢复得与周围肤色一般无二,那颗提起的心,才有惊无险地被主人放了下去。

照理说,往常的郁昌不至这么五感皆失,竟让郁燕的糊弄学破天荒地拿到了a+的辉煌战绩,在这场暗度陈仓中全身而退。

她只能猜测,年终堆积的工作,就像一种威力巨大的电子病毒,悄无声息地摧残了哥哥的雷达侦测系统,在每天脚不点地的劳碌中,把无数敏锐的神经元,都蹂躏成了灰败的哑弹。

而且,在伤处痛感最为强烈的前三天,也不知道郁昌遇见了什么事,到家之后,还要戴着那副玻璃平光眼镜,坐在闪烁着莹莹蓝光的电脑屏幕前,静默地沉思上一会儿,好像等待着什么消息似的。

郁燕当然不会没眼力见地自找麻烦。

每逢此时,她都满心庆幸,像一只偷灯油的小老鼠,从半开的房间门,以及凝固成一座复活岛石雕的哥哥身后,轻手轻脚地踮起脚尖,静默无声地溜回自己的卧室,暗暗地期望对方的这种“思想者”状态,能够永久地持续下去。

不过,可能她哥哥那颗空空如也的大脑里,并没有什么足以停驻太久的、深刻的想法。那一点稀有的灵光,不过吝啬地昙花一现,就无情而果决地,抛弃了这个满身世俗的年轻人,任由他故态复萌,裹上一身情欲,回归滚滚的红尘中去了。

“燕燕?燕燕?嘿,回神了!”

下课铃一响,胡珊娜不知何时凑了过来,伸出手,在郁燕眼前贱兮兮地招了招,大为稀奇地盯着苦读成绩单的小姐妹。

“我当你看什么呢,这么认真——哎呀,别纠结啦,咱们好姐妹共进退!你瞧我,稳坐倒数宝座,屁股从来不带挪位的!”

郁燕闻言抬头,有些尴尬地把手里那张轻飘飘的纸折了几折,随意地塞进桌膛的书包里,带着点莫名的掩饰:

“……也是,早该习惯了。”

她叹了口气,温热的吐息凝结出细小的白色水珠,氤氤氲氲地漂浮起来,像一朵柔软的云。

午间休息向来较长,眼见四下寥寥无人,胡珊娜干脆把另外两个刚刚提着零食回巢的朋友召集过来,四个女孩子团团坐在一起,叽叽喳喳、谈天说地,兴之所至,便要开一场临时茶话会。

这种龙门宴的开头,照例还是围绕着最近活跃的娱乐明星起兴:某某闪婚、某某某被爆地下女友,谈过几次恋爱、粉丝如何打架、电影好不好看……

一切如旧,老套的话题在嘴里翻滚一遍,其实也没什么意思。

聊了不到十分钟,大家不约而同地熄了那颗不算投入的八卦之心,拆开一包怪味糖犒劳军士,中场休息。

冬日的阳光难得,她们困倦得纷纷倒伏,东倒西歪地趴在桌子上,只剩雪白的腮帮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鼓动着,仿佛一窝慵懒的、初化人型的小狐狸。

“唉……不知不觉,高中都过去一半了,时间过得真快。”

不知被眼前的哪门子景所触动,胡珊娜突然发出一声感叹,语调沧桑,与平时迥异。

“看我这成绩,以后大概率考不上大学了,迟早去工地搬砖——朋友们,苟富贵,勿相忘啊。”

“搬砖?行啊,加我一个,咱们努努力,把工地上的盒饭都吃光。”

王晓涵被逗得笑了出来,不慎咬破了嘴里的糖,又马上蹙起了眉头——夹心奇酸无比,仿佛有一百个柠檬突然在她嘴里爆汁。

“切,珊珊说这话还有几分可信度,要论成绩,咱们四个人里,晓涵你可最有希望了,保底也是二本,说不定高三冲刺一波,还能摸到一本的边呢。”

谭月立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,乐于拆台,丝毫不给对方面子。

“哪有——”王晓涵拖长语调,不满地撒娇。

“而且……以我们的成绩,就算有大学可读,将来也和文盲大差不差吧,完全没什么前途呢。”

——前途。

对在座的少女来讲,这个词实在太过陌生,也太过遥远,就像天空中那些或明或暗的繁星,让人眼花缭乱,暂时辨认不出,未来即将属于自己的,是哪一颗孤单而独特的小行星。

“说到这个,月月,你以后绝对会继承家业吧?不行不行,我要赶紧抱紧总裁大腿,说不定某天就混成世界五百强的企业优秀员工了呢!”

“什么五百强,那得找我表姐还差不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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